虎子重新振作, 在同六子青松取经后,他学习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原地鲤鱼打挺,拓展思路, 将两间录像厅临时改为了台球室。
青松说, “形势一天一个变, 你别计划这计划那,先把第一个三年计划整好。”
虎子龙马精神, 两眼冒光:“好!”
六子说, “就是就是,这三年计划里, 也把终身大事落实一下,明年你要二十三了吧, 眼见三十了, 赶紧的, 别像我光顾着事业,现在一样也没落着。”
虎子迅速萎靡, 腔也不搭,迅速闪人。
王虎觉得,他的人生大概率是要重复六子哥的。
青松能结婚, 全赖一张俊脸,整段感情,他都挺被动的,要是没有蓉蓉主动, 青松和蓉蓉估计是成不了的。
六子没结婚,就差那张好脸。据说,六子有个青梅, 小时候结过娃娃亲,后来两人颜值呈两极化成长,竹马六子越发拉胯,青梅则越来越俏。六子本来做生意就不顺,想着不能耽误人家啊。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望而却步,青梅也不中意他,顺坡下驴,就此背道而驰。
后来六子就没结婚。每回从青松家回来,他总要拉虎子喝两口。虎子难受六子哥孤家寡人,更难受自己能被当做喝酒对象,不过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
太惨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是诅咒啊!
虎子痛下狠心,不走六子老路,再次奔赴相亲市场。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录像厅一时没本金做投入,台球室前途未卜,相亲市场最见风使舵。虎子完全没市场了。
张蓝凤想给他找个稳定的工作,先做没编制的固定岗,后面再想想办法考编制。虎子不同意,他屁股坐不住。
做生意虽然苦,操心多,但在虎子看来,还是比朝九晚五有意思。
其实,错失小海这么个朋友对虎子影响还挺大的。
去年他对青豆喊的那句“以后还玩不玩了”,没在那帮能憋事的好学生身上应验,全他妈应在了他这个穷瘪三身上。
小海算是半个孩子王,虽然大了,但周遭这群人都认他。
就算他没说怎么回事,大家也从他避开虎子的态度认定,是他虎子抢了小海马子。现在大家有点划地盘的意思。
玩是玩不到一块了。
虎子栽在了他最稀罕的友情身上。帮素素是朋友道义,和小海割席也是背叛朋友的下场,都是活该,真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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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顾弈那天,虎子特别脆弱。
百花巷巷子窄、杂物多,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挡道的杂物堆摞。台球桌搬不进来,虎子费好大功夫,一家一家弯腰打招呼,帮忙挪家伙,等桌子搬进去,再一家一家物归原道。
好不容易桌子搬进去,打开包装拆球和球杆,发现球杆是两截,虎子当场把杆掼在地上,顺了会气,又重新拾起,装进包装,找人去退。走出门,见着四邻,虎子还一副好脾气样,打招呼说刚刚麻烦您了。
等黄鱼车蹬出巷子,虎子迅速面无表情。
冬天的冷风刮得人寸步难行。
冷霜凝结枝丫,倒刺向天空,添上几笔生硬的绝望。广播里说,寒流滚滚,南城市上空正酝酿一场大雪,请市民做好防寒保暖的准备。
虎子特意抬头看向天空,确认没有雪。
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酝酿大雪?
怎么?他哭一场也能求雪?
干巴巴骂完老天爷,迎来一阵呼啸,他心里跟被豁了道口子似的,风轰隆隆往里灌,针扎一样,生疼生疼的。
他这一轮没蹬完,踩到一半忽然歇劲,黄鱼车被乍起的劲风倒吹回去几米,游蛇般拐到了路中央。
路上的落叶垃圾随风飘摇,像是武林高手出场前的特效。
而虎子,就是体现对方雄浑内功的背景板。他颤了颤冻僵的脸,掸掉身上那片顽皮的落叶,就像拂去心头雪一样波澜无惊。
就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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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的眼泪就在临门一脚,他一直憋着,一直憋着,憋了一路。为强打精神,他甚至还在路上吹了段助兴的口哨。这让方才荒凉的心头雪像一枚声势浩大的哑炮。
从清南区骑到西宁区,看看时间,差不多是顾弈火车的点,他又多骑了一段,在火车站门口停了下来。
寒假也是春运,人山人海。有下车的,有来接人的,虎子挤不进去,也没想挤进去。他找了个石墩子,站上头张望。
他想着能接到顾弈就接,接不到拉倒。
顾弈出站,老远看到虎头虎脑的虎子,不由露出皮嗖嗖的笑。前天打电话给他,问要不要来接他,晚上一起吃酒聚聚。虎子还说没空,忙着挣钱呢,等挣到钱买摩托来接你,骑个破三轮接大学生说不过去。
说是这么说,还不是来了。
顾弈拖着这该死的蛇皮袋行李,倾斜长身咬牙往虎子那里走。拖出十来米,艰难淹进人海,勒手的袋子猛然一轻。
是傅安洲
顾弈居然没发现他。他扬扬手中的报纸:“我一直冲你挥报纸,你没看见我。”
顾弈漾开笑,又指了指左前方墩子上的虎子:“草,我这什么待遇?都来接我?”
他们老远喊虎子,虎子浑然未觉,一直在低着头。两人合力拎着行李走到虎子面前,拍他肩头,这厮才迟钝抬头,还问:“什么情况?”怎么两个人啊。
顾弈瞧见他身后的黄鱼车,故意打趣:“什么什么情况,不是说要开摩托来接我嘛?怎么还是三轮儿啊。”
傅安洲手还抓着行李,往对面马路指了指,“我找人开了车来。”又说,“你要是想开,可以换你开。”傅安洲知道顾弈对车实在痴迷,想开轿车,手搭一会方向盘都过瘾。
“哟!”顾弈吹了声口哨,推虎子,明知故问道,“怎么?我说我坐哪辆啊?”
都来接他,有点难抉择啊。
虎子心头再次覆雪,一刻也没忍住,扭头就走。干他妈的。
顾弈仿佛看错,怎么还拿手臂揩眼,不知道的以为哪家矫情的小娘子呢。
“虎子。”顾弈一把拽过虎子的手,“你他妈”眼睛怎么红了?
虎子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拽回,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见不得人的脆弱。他低下头,把头掩进臂弯,疯狂推顾弈,“你他妈离我远点!”
一双充血猩红的眼睛幻觉一样错过顾弈的视线。
他讶异地拂开手背溅上的泪滴,迅速骂了句娘:“真哭了?”
虎子太丢人了,有些失控,黄鱼车一时出不去,推搡到了周围的人,他梗里梗气地往前冲,一副要撵人的架势。顾弈和傅安洲一跳,反应迅速,双手双脚把他约束在地:“怎么回事啊?”
肯定不是接人的事。接人撞了是好事,大家一起更热闹,肯定不至于哭。他俩明争暗斗程青豆,也没这样掉过眼泪。
傅安洲知晓一半,摁住虎子暴躁的双手,安抚地问:“是因为素素吗?”
“草他妈的狗娘因为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啊!”虎子爆发粗口。
顾弈和傅安洲对视一眼,默契地盖棺定论。哦,为情。真丢人。
火车站嚎啕大哭,丢死人了。
三个大小伙扭打在地上,引起不小的轰动,春运本来就挤,他们仨跟个鱼雷似的,炸开一圈水花,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公共秩序。
归心似箭的人也走不动道,纷纷探头,想知道这几人在干吗?抓小偷吗?问着问着忙掏自己的兜,想知道自己的钱被偷没。
很快,来了个戴红袖章的保卫人员,问过情况,知道不是小偷,只是单纯的为情所困,赶紧让他们起来,回家打去。他们这里不负责感情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