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到脚后跟拖沓的石子会跟她打招呼,老旧松脱的板砖一翘一翘,会跟她报信号。
她沉重的脚步后拖着一抹奇异的轻盈。
一开始她以为是顾弈这个混蛋故技重施,又在跟踪她。青豆咬牙切齿,牵起唇角,偷偷打开相机,想拍他个措手不及。
臭混子!每次都不好好说话。
行至巷子尽头,青豆一个假动作要左拐,旋即灵活回头,眼睛一闭一睁,把相机对准了身后。
取景器里,是一条校园后街的空空长巷,没有灯,没有人,黑咕隆咚。
青豆疑惑偏头,这才在宽阔的视野里发现了躲在电线杆后头的男子。
他像顾弈一样高大,头皮擦到横斜电线的下缘,撞得电线一弹一弹,把夜空都变了形。
他还是个光头。
光头?光头!
呼吸对峙十余秒。
在那人上前一步,伸手抓上她之前,青豆迅速反应,惊叫要跑。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死死护着相机。
相机开着,镜头露在外面,要是砸了就死了。
那人非常张狂,知晓自己尾随暴露,更加兴奋,箍住她的同时,手径直钻入了裙底。
春夜微凉,青豆穿的黑色百褶裙。巨大的茧子擦过大腿的瞬间,青豆猜到这人是个体力工作者。力大无穷,她无从抵抗。
两声尖叫未及扬开,青豆像只小鸡仔似的被他提溜进腋下,牢牢捂住了嘴巴。青豆拼命挣扎,也记得二哥说过,男人侵犯就攻他下盘。
可二哥没说过,前肢被钳制,后肢够不到下盘,只能无奈踢背要怎么办?青豆这辈子所有的恐惧皆集于此刻,导致头脑一片空白。
她的世界只有天旋地转的黑暗,和挣脱不掉的桎梏。
微风吹散蝉翼般透明的云,拂亮天色,美得绝望。
花衬衫男人闯进巷子时,青豆刚被光头拖至小学围墙松动的墙洞。看得出来,他对此很熟悉,脚用力一踢,虚掩的墙砖即刻倒塌。
这是小学生上课偷跑出来交易零食的地方,青豆当年还给人在这里望过风。她脑子里迷迷糊糊闪过这人也念过这所小学的念头,接着被甩在了地上。
青豆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个花衬衫,等她爬起来,两人正在扭打。青豆听那个花衬衫说,快跑。
她脸都没看清,抓起相机拔腿就跑。
裙子被磨烂,身上全是石子,膝盖一片血红,麻花辫炸成磨烂的麻绳。
青豆泪流满面一路狂奔,两腿吓得肌肉发抖,硬得跟石块似的,仍在逃跑。
她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市好黑,黑得吓人。跑到东门桥,她放声大哭了两声,才又提起气往家跑。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撞见青栀和男孩子拉手,青豆意识缺失,掠过他们,连劝教都来不及。倒是青栀察觉到不对,甩开男孩递情书的手,追上了青豆。
“你怎么了?”青栀要拉她。
青豆碰也不让碰,吓得摔在楼梯,滚下两节。青栀见相机都磨花了,知道不好,忙去叫二哥。
青栀话也不会说了,对家里喊,快去楼梯间,青豆动不了了。
青松把青豆抱上来,给她抚背揉脸,顺了好一会气。说实话,看到妹子一身狼狈,浑身发抖,青松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家人把门关上,屏息紧张。
青豆置身安全的环境,缓了会气,朝他们摆摆手,“没事儿。”
听青豆说什么也没发生,有人救了她,青松才松下气。她说了地点,青松怒气冲天,拿起把菜刀夺门而出。蓉蓉赶紧拦着,拦不住,只能跟着出去,把青豆交给青栀和吴会萍。
女孩子受了欺负是不能声张的。
青豆躲在房里哭了一个小时,才缓下气,吴会萍给她烧热水,帮她擦药,中间看了她一眼,拨开裙子,自己检查了一遍。青豆抽噎解释:“没有。”
吴会萍生气:“下次晚上不要穿裙子出去!穿什么裙子!”幸好没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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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伤心死了。这真是无妄之灾。本该庆幸逃过一劫,可相机被摔得乱七八糟,全磨花了。她后半截完全是为相机哭的。
二哥和蓉蓉回来,脸色并不好。走到脚盆前,拎起青豆的衣服裙子,观察血渍。夫妻俩低头私语了几句,进屋挨个拉着青豆的手,说什么也没发生就好,让她不要瞎想。
青豆不想了。她迅速恢复,已经坐在缝纫机前,拆分镜头,试图弥补今晚的损失。
对于青豆来说,心理创伤不值钱,她舔舔伤口很快就好,物质损失却是实打实的。
相机摔成这样,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顾弈交待。
青松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二哥给你买一个。”
青豆以为是玩笑,没想到次日他们真去买了个新的海鸥df-1。
二哥二嫂也太好了。青豆心里发誓,一定要对东东加倍好。
学校后巷的事,青豆没有跟进后续,在她看来就是遇见个臭流氓。南城每天都有流氓出没。
她不知道那晚的花衬衫是谁,二哥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他和蓉蓉统一口径,青豆没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