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指着车牌,“你看车牌号!061888!我们特意选的。”
六月十八,她的生日。父子俩挑来糊弄她的。
邹榆心完全不领情,抚着心口怒上怒:“能选怎么不选666888呢,选的什么呀,怎么还有单数!”
因为这个破事,父子俩挨了她劈头盖脸三天批评,有些事糊弄糊弄,隐有揭篇之态。顾弈松了口气,以为好了,过了,结果顾梦回来,再次揭房顶。
她电话里说过年回来,邹榆心恨不能把南城的好年货都搬回家,每日欢天喜地,倒腾房间。
谁料,一家驱车去火车站接人,顾梦根本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了她那瘦骨如柴的男朋友。
她大大方方介绍给亲戚邻居,邹榆心顾燮之根本抬不起头。
说实话,不仅是父母,连顾弈都觉得,那男人消瘦得过分,比他去一监会见扫见的劳改犯还要萎靡不振。
顾梦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不能接受她找这样的男朋友。
两位老人一辈子在象牙塔工作,不善讨好别人,饭桌上将不喜直接摆在脸上,要求顾梦处理完北京的工作回南城。
顾梦没有当面顶嘴,但这顿饭的气氛僵得吓人。顾弈作为大胃王,也只吃下半碗饭,其他人更是连筷子没怎么动。
邹榆心不想顾梦不开心,但她不打招呼带人家回来,明摆着怄她和顾燮之。
她问顾弈,顾梦看上那个男的什么呀?
顾弈也不知道。上下左右瞧不出能耐,不过经过房门口,听见那男人扫弦弹琴,还是感受到了一些魅力。可能女孩子就喜欢这些花腔。
邹榆心叹气,欲哭无泪:“你以后找对象可别气我,我真的会得心脏病的。”
顾弈面无表情:“心脏病不是气出来的。这病,你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邹榆心手搭额头,无话可说。
她想把他们塞回肚里,折返到生育前,哦,不对,结婚前……
过了会,顾弈推推她:“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啊?”邹榆心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少的顾弈怎么会主动问她这种事。
他偏头没看她,揉揉鼻子:“媳妇儿。”
邹榆心瞥了他一眼,胸口再次堵上一口气。
她没理他,转身往厨房去。
楼上的黑子——也就是顾梦男朋友,正在弹琴,排演除夕晚的节目。
虽然午饭在爷爷奶奶家中进行得十分不愉快,但黑子心态不错,反过来安慰顾梦,并没有配合他相貌,摆出阴郁神态。
小楼里,吉他声荡漾着压抑的愉快。顾梦的笑声很大,关在门里,看样子很开心。
顾弈听了会,又跟进厨房,问邹榆心:“没有想要的媳妇,那我到时候就随便找。”
邹榆心放下手中舀冷饭的木勺,“我说了有用吗?”
顾弈赞许:“确实没用。”
她额角神经一阵跳痛,“那你还来问我干吗?”
他拉开红木凳子,帮她剥毛豆:“随口问问。”
邹榆心扫了眼那毛豆,看也不想看他。
世界大战爆发在除夕下午。
黑子和顾梦准备的节目还没开始,仅报了个幕,爷爷黑脸甩袖回房。
南城除夕有烧经的习惯,奶奶对邹榆心说,等会要见祖宗,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祖宗的心情,这有碍顾弈顾梦这些孙辈的运势。
孙辈们一个都不敢出声,只能由邹榆心做这个尴尬的恶人。她抱歉地把黑子叫出去,在校内散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远赴他乡过年的外乡人。
烧纸钱金元宝祭祖,顾梦一直压抑自己,轮到她磕头,用力很猛地发泄自己,磕得哐哐大响。
幸好顾弈作为男孙,排在姐姐前面,后面几个堂妹乖顺,见她这般,不敢浑水摸鱼,也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
下午四点,开饭前,顾弈接到了程青豆的电话。
她一家到大伯家吃饭,他家附近装了程家村第一台公用电话亭。
青豆借了大伯的电话卡,打去两个电话。
一个给东门桥家属院,给虎子妈张蓝凤。接线的李阿姨大嗓门喊人后告诉青豆,他们回父母那里过年了。
另一个打给了顾弈。她特别聪明地打到他爷爷奶奶家,接通后还礼貌地字正腔圆:“您好,请问,顾弈在吗?”
顾弈愣了一下:“怎么是你啊?”要知道,从家属院出现电话开始,程青豆打电话给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青豆咯咯傻笑:“快点夸我!”她拨号码的时候就开始得意了。
顾弈置身一片嘈杂,身边挤了一波小孩,什么话也不好说,只能问她:“你那方便打电话吗?”
“还好,装了个电话亭。”
“那行,晚上你再打给我。”又提醒,“打到我家。”
青豆咦了一声:“你想得美。过年就这么一通。”
没两句废话,青豆掐准一分钟,很替大伯省钱地挂断了电话。
顾弈听着嘟嘟声,有些后悔教她淑女先挂的事儿了。她电话挂得可真是干脆利落,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