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这学期都没联系她。她要气死了。
就四月寄来一张照片,那算个屁。谁要过那狗屁生日。谁看得懂背面那句“二三事”是指她的二十三岁。他若是自己是不说,谁懂他的用词设计。她才不要自己明白。
“那你难道后面不告诉他去哪儿工作?”
“我......我会铺垫一段儿。”
“铺垫一段什么?”
青豆低下头,忸怩道:“心理活动......”
蓉蓉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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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就是不够勇敢,确实瞻前顾后。
青栀回来练舞依旧马虎,不过老师反应上课认真不少,看来真想读舞蹈中专。
见妹子对舞蹈上心,青豆特别感动,更不想在她最关键的一年离开她。她真怕她一走,青栀会学坏。
吴会萍教育不得要领,蓉蓉作为嫂子很多话不好说不好骂,青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姐姐,应该要担起这份责任。
做出决定,青豆释然。挣扎了好久的事,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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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南城大学九六级毕业生拍毕业照。青豆出门被东东泼了半身果珍,仓促之下换了身素白的衬衫。
因为是最后一个到的礼堂,她脚步慌乱,庆幸赶上了,没在意耳边的起哄声是为了什么。
金津拉过她,把她拽到第二排:“工作找哪儿?”
青豆犹豫,没说文化馆。她怕没落定的事儿,说了会黄。也不好透露人家文化馆老师帮她争取名额,怕影响不好。
因为这份瞻前顾后,她差点失去了一个朋友。
毕业照上,青豆笑眼明媚,酒窝荡漾,一旁的金津则苦大仇深,翻起三白眼。
直来直往的金津那天没理青豆,一直在隔壁宿舍玩。
青豆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因为着急复习明天的考试,便没细想。到傍晚,胡雪梅问她,文化馆几月份上班,青豆这才琢磨出味来,心头惴惴,赶紧去找金津。
刚拉上人手腕,金津的眼泪便奔涌而出。
青豆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一个姑娘心里埋了那么多委屈。
下午“修长城”,金津一直输。寝室姑娘说,她的风水不对,得换个位置。而金津知道,输是因为自己心思不在这些麻将牌上。
她心里暗暗决定,毕业后分道扬镳,不再理程青豆。她是那样一个温柔周到又薄情寡义的人。金津喜欢青豆淡定又慌张,婆妈又爽快,善良又腹黑,喜欢她一双酒窝明媚动人,喜欢她时刻照顾旁人感受,还喜欢她随机冒出的天赋般的鬼灵精。她好到金津都不忍心用虚伪两个字。
但今天青豆的隐瞒让金津明白,程青豆就是虚伪!她是个假好人!
她恨恨剐了青豆千百刀,厌恶她藏着掖着,把她想成一个十足的小人,可当青豆着急找她,用力抓上她手腕的瞬间,金津就原谅了她。
她呜呜咽咽控诉程青豆:“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她一哭,青豆慌了,揽住金津的肩:“没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着没确定,所以没跟你讲。我怕黄了之后还得解释。”
豆大泪珠滚滚落下,烫在两人交握的虎口。
“你就是这种人!你每次有事都不说。我什么都跟你说,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就跟那个素素说!跟那个虎子说!跟你的顾弈说!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我关心你的一切,你不让我说的我都不往外说。可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跟顾弈在一起的。但我也没有生气!我理解你!”
“你写东西忘记吃饭都是我帮你打的,那些女的说你不好,我冲上去就跟她们骂,把她们骂得提到你名字就自动生畏!还有......还有......还有上学期那事儿......我真的没告诉别人,她们问你怎么在吐,我都帮你打掩护了......我......我......”金津嚎得脑袋空白,完全无法组织语言,“我对你够好了!”
金津说到第三句,青豆也哭得不成人形。她们站在走廊尽头,哭得两团红面团。青豆嘟囔对不起,又认为这道歉很无力,抱着金津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种下那么多委屈。
金津说,素素一来,青豆的亲昵就高下立判。她真的感觉自己只是个学校的玩伴。青豆三宫六院,好朋友好老师那么多,她根本就不重要。
每次都这样。她真的生气了。
要不是喜欢她,谁受那委屈啊。
一舍楼里听见哭声,渐渐往她们这里探头,以为吵架了,想劝架。两人摆摆手,牵着手往校园去了。
五月的夜温柔得就像程青豆的声音,不冷不热,刚刚好。
对她又爱又恨的人,就像渴夏的冬旅者,或者嗜冷的夏眠人。可她就是春天呀,不冷不热的春天,瞻前顾后的春天……
发火的金津和暴躁的顾弈很相似。青豆拉她坐到树下,安抚她,轻声道歉,将自己的心理活动倾数交待。
金津懂她,只是无奈。怒极之下,也是昏官判案,想惊堂木一拍,一走了之。
她本想:算了!
被青豆一拉,心头冒出另一种语气:算了......
青豆是这天才知道,金津在李教官单方面分手后,去找了他一次。
上次在厂区宿舍,青豆看了李教官寄的分手信,简单明了,说不合适,让她另寻新好。金津打电话,他拒绝接听,金津寄信,他也不再回复。刺槐树下,青豆安慰她,“你看,这树枯木逢春,每日叶子都会抽新芽,多好看啊。”金津与他们闲谈嬉闹,在日复一日的夕阳里逐渐心死。
但心头总有一簇火没灭。她想着跟他见一面,当面说清楚,问他为什么分开,可去到军营外,他连一面都不肯施舍。
青豆遗憾,又深有体会:“男人死心的时候,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金津又哭了,“真的吗?”
青豆抱抱她,“异地就是这样的,没办法的。风云变幻一瞬间,你都不知道发生什么,那边就心灰意冷恩断义绝了。”
金津掀起湿漉漉的睫毛:“你跟顾弈也是吗?”
“哎......”青豆叹气,没再保留,“我们现在就在闹别扭呢。”
金津破涕为笑:“真的在闹别扭啊,我说他上学期就不打电话来了。”
青豆娇哼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金津:“哎呀,我们顾公子其实还是挺好的。他对你的喜欢就写在眼里,挂在嘴角。是不是你的问题?”
“啊?”青豆震惊,金津竟会猜到是她的问题。
津津笃定:“我觉得肯定是你的问题。你每次接电话那不情不愿的样儿,胡雪梅还说你搁那儿装呢。我觉得你是真不耐烦。”说着,又出主意,“还是赶紧哄哄吧,省一个礼拜饭钱,主动打个电话给他。我觉得,顾公子真还挺好的,我特喜欢他爸,温文儒雅的。”
青豆:“......”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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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老树枝叶茂密,樾暗数层,碾碎星月光辉。
青豆和金津找个地儿坐下,穿过枝叶看了会星星,说说话,又乱步逛了半圈校园。
这番交流尤为鼓噪人心。青豆忽然好想自己的朋友。很想很想。心头的小锥子使劲凿心房,逼迫她说些肉麻话。
她迫不及待,排了二十分钟队伍打到了电话。
别人接的,说:“顾弈去广州玩儿了,你不知道吗?”
青豆握着听筒,怔怔对上金津期待的烂漫眼神,“啊?”
青豆知道,眼下就两种可能:
一,他有女人了,要么和他去了广州,要么人就在广州;
二,他去找虎子玩儿了。
其实现在打电话给虎子,就能排除第二种可能,直接给他定罪。
但青豆犹豫了。
她花掉两块钱的长途钱,要是再打一个,就是四块......好浪费啊。
走到宿舍楼底下,青豆还是认了命。
虽然知道第一种可能微乎其微,但若不打这个电话,她估计是睡不着了。明天的试也别想考了。
虎子搬到了新的厂区宿舍。
今年,他跟人一起开了家汽车零配件加工厂。青豆听闻此事,采访他的办厂理念——实际就是问他,怎么想到开这个厂的?
虎子糊里糊涂,说他也不知道,朋友说人家不干了,全家移民,问他们要不要接这个厂子,说能挣钱。虎子信任那个朋友。在他心里,这人和顾弈一样靠谱,胆子大眼光狠。于是借钱,说干就干了。
青豆打过去,虎子声音很慌忙,接电话前清零哐啷一阵乱响。
她担忧:“怎么了?”
虎子窸窸窣窣拉裤子:“什么怎么了?不是你打电话过来的吗?”
“你声音慌慌张张的!”青豆吓了一跳。
“我这不急着出去接顾弈嘛。他十二点到,我这里离火车站有两三小时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