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萱棠棣,顺颂时祺◎
夕阳火吻那对融入金色麦地的肤色男女。
青豆醉在散开的淡淡紫雾中,正入神,猛一个翻面,脸狠狠扎向麦穗。
终于......
再抬起头,天擦黑。
顾弈很能憋,家伙就一个,金贵得很。他实操不多,经验成熟,会在特别兴奋的时候降低频率,跟她说会话。他们漫无目的地g合,等天黑了,顾弈嘀咕干饿了,青豆才想起杨梅罐头和“老鼠屎”被她搁在村口了。
青豆套上裙子,顾不上底盘清凉,一个劲往村口跑。
飞奔半里路,暧昧的汗被热风吹干,又因剧烈运动,覆上一层新汗。
罐头和老鼠屎果然没了。
搁下的时候没有找地方藏起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了地上。以为相逢是一瞬间的事,没想到会如此漫长。这中间,她上了天堂,又下了地狱。
青豆叹气,东子肯定要失望了。不过转念一想,顾弈开了车来,明天再跑一趟,说不定卖梨膏糖那家店开了呢。
她不舍顾弈睡车里,也不舍他开夜车回去,朝身后光着膀子、死狗一样慢吞吞挪过来的顾弈说:“你别回去了吧,我跟姐说一声,帮你铺张席子。”
顾弈懒洋洋地哼哼一声:“老子不。”
每次从西城回来都脏话连天。青豆左右看看,见乡亲还没熄去灯火,心里估计七点多、八点不到,“那你晚上要回去,还是睡车上?”
他定定看着程青豆,手伸出兜,把本塞进她手心:“跟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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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弈来找青豆,想好好跟她说说领证的事。这事耽误太久,在他心头压得跟块砖头似的。
她快快乐乐嘻嘻哈哈,老给他打电话,撒娇耍赖样样来,很有做女朋友的天赋。电话里,她重复了好几遍:“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吃吃喝喝,谈谈恋爱,三五狗友,一个恋人。唔!太美好了!顾弈,我小时候吃的苦都甜回来了!”
他不好败了她的兴,只能说:“那......恭喜你。”
这反应确实冷了点,青豆还挺不高兴的,责怪他拿下她就变冷淡了。当然,埋怨完又很确信地为他找到理由,认为他课题压力大,所以不够高兴。
真好。天底下哪里找得到比程青豆更体贴的姑娘。
他能怎么说,他很想顺着话茬说:那要不要把恋人换成爱人?就怕说了她又吓跑了。
鬼晓得她现在心里是否愿意结婚,他这一路惴惴不安,也做好她臭脸的准备。
车里他就决定了,要是她看到结婚本儿不高兴了,他立马给她甩脸子。
他是做好分手的决心来的,好在事情比他想的要顺利。
程青豆是真的爱他。他绞着力道问她,什么时候发现非他不可的?青豆愣神,呆呆望着天,shen口今地投降,称不知道。
对,不知道就对了。
他们都一身毛病,相识这么多年,要是说出具体,太奇怪了,太肉麻了,太像准备过的了。就是不知道,才对。
青豆缓过刺激的劲儿,意识到这个答案不对,开始左右找补,“我喜欢你酷,谁都不爱搭理,我喜欢你聪明......你又高又俊又聪明,实在让人稀罕......我还喜欢你家......搞得挺好的。”
顾弈蹙眉,多次想插入她的废话,都被她毫不留情地盖了过去。他只有用额头抵住她的c,飞快问出,“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因为这个姿势,他没能看清她的表情。但她回答得很快,很笃定。白兔山波澜起伏,声线沙哑又清晰:“当然。”
所以,顾弈才有勇气把结婚本塞到她手里。
青豆看见红本上的字,跟头看见红布的牛似的,失去控制,捂住耳朵尖叫奔跑:“啊——我就知道——啊——还告诉我那个不算结婚——啊——你们太混蛋了——合起伙来骗我!啊——好他个程青松——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啊——装得真像——天哪!你们演技太好了!”
青豆绕场一周,激动得眼泪狂流。终于,喊得嗓子都哑了,才撞进顾弈张开的怀抱,使劲揩了把眼泪,仰起湿漉漉的眼睛:“好啦,我爱你。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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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没有想到,结婚的真实感会来自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她对大姐说,今晚带人个人来睡,和她一起睡。
大姐:“谁啊?”
青豆:“......亲戚。”
黑压压的夜,家里没开灯。大姐正拿着蒲扇扇风赶蚊子,一扭头看见一道颀长:“哦,你爸来了?”
青豆明显感受到身后的人暴躁了几分。她噗嗤一乐,傻乎乎把手心的结婚证递了过去:“不是,是我爱人……这是我们的本儿。”
哪有人是这样介绍的。
顾弈笑得不能自已,特想把她箍进怀里狠狠揉一把,怎么这么可爱。
青豆也在大姐收不住的笑声里意识到自己很傻。
她汗腻腻坐回房间凳子上,失神地打开结婚本。
那张冰天雪地的照片一秒把她带回1993年的冬天。顾弈冲澡的水声哗啦啦钻进耳朵,恍若在身侧砸下了雪点子。
原来白头到老的许诺是那一刻定格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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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门在外,屁也没带,青豆跟大姐借了条她汉子的大裤衩。
谁知道顾弈竟然穿不下。青豆怪他,“你怎么这么胖啊!”
她连夜改裤子,顾弈也不害臊,大喇喇光着,躺在席子上,给她摇蒲扇扇风。
青豆的屋子不大,床离桌子半米远,他这风一扇一扇,搞得烛火晃荡,差点把青豆晃瞎。她用力眨眼,聚焦目光:“别给我扇了,你给自己扇。”
顾弈很“体贴”,“夫人手中线,为夫身上衣。你给我改裤子,不能热着你。”
青豆抬起针,作势要往他身上扎。两人正亲密闹腾,窗外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东子夜里哭醒,被姑骂了,蹬蹬又跑过来找青豆。夏天夜里风凉,村里人闭户不闭窗。他看屋里点着火,从堂屋爬了进来。
东子轻轻推开门,看到青豆点着蜡烛做针线,以为看到了鬼。
青豆朝他抱歉:“东子,明天给你吃糖好不好?今天我......忘了买了。你先回去睡觉,明天中午我去你姑家找你好不好?”
东子往床上看一瞥,见着个半搭着薄毯的高大男人,没穿衣服,身上白得像鬼。他有些害怕,肩膀一缩:“你......去路口了吗?”
“啊?什么路口?”关于路口,青豆就记得丢掉的杨梅罐头和“老鼠屎”。
东子扭头走了。
青豆没有在意和小孩的拉钩上吊。
她大了,拉钩上吊这事儿对她来说差不多就占60%,比重还随时可以调节。她身边没人会把拉钩上吊当真。但对东子来说,拉钩上吊的重要性是100%。
青豆和顾弈腻腻歪歪,次日一大早去镇上买零食。顾弈还笑话她,对一个小孩这么上心。
青豆说这小孩儿不一样,很聪明呢。她没事儿就喜欢给他讲故事。
顾弈牵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青豆是真喜欢这个孩子,买了很多吃的。从小到大,顾弈从她手里拿到的吃食加起来,都没这一趟多。
只是这个孩子死活不理青豆。
大概一周,青豆都没哄好东子。
这小孩绝对是青豆这辈子见过最犟的。难怪小小年纪能从汽车上逃跑,还自己摸回了家。人物啊!
顾弈每天看着她追着小孩屁股跑,对她说:“你对我要是有一半狗腿......”
青豆打他:“谁狗腿了!谁狗腿了!”
第二个礼拜,青豆从他姑嘴里听说,那天东子在路口等到天黑。青豆隐隐约约想起自己逗他拉了勾,结合之前村民说他老在路口等他妈,死了一年还老去路口蹲着,心头绞得疼。
她本来都放弃了,就是个投缘的小孩而已,可想到是自己错了,她还是想获得东子的原谅。
顾弈见不得青豆这卑微劲儿。他这回没有坐视不理,跟在后头,和青豆满村头找东子。
七月底,正午四十度高温。找到他的时候,他们都要热虚脱了。那小子一个人在捉蚂蚱。见到青豆,果然还是臭脸一张。
顾弈暴躁,哪忍得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尊重。
他拎起东子后颈领子,提到半空,耐心告罄地对他说:“耍性子要有个度,村里还有别人对你这么好?她过几天就走了,你闹脾气的话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东子小脸憋得通红,薄唇颤抖得像条抖动的蠕虫。
被人拎在空中,无法挣扎,是男子汉的屈辱。
下一秒,空气中弹出“嘶”的一声,单薄的衣料慢慢开了道口子。
可怜孩子,遇到程青豆,不是破裤子就是破衣服。他总共才一条裤子一件衣服。
青豆扮演大英雄,迅速从顾弈手中解救他,把他抱到地上,拉着小手娇声娇气:“对不起,我忘了拉过勾,那天太忙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以后保证说到做到!”
东子没有当即原谅她,板着小脸跟在两人后头回了家。
等太阳落山,他想通了,主动去找青豆。
他走到青豆身后憋了半天,梗着脖子问:“韦小宝做皇帝后,有没有去武林大会啊?”
青豆和顾弈正在系麻绳,给村里孩子做秋千。
听见东子声音,她扶木板的手一抖,兴奋地拉住东子的手,两眼冒光:“去了啊!还当上了武林盟主!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隐姓埋名,用的是‘小桂子’这个名字!”
顾弈握榔头的手一垂:“......”
误人子弟,还得是程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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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年底回文化馆,获得一周假。办公桌上堆了十几封信件。两封过稿信,还有一封来自广州某地下出版社的回信。
青豆在项家村某户老乡家上茅坑的时候,顺手一模,看到了鱼娘书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的故事果然遍布中国大农村。
她遍寻全书,找到隐秘如蚂蚁小的投稿地址,寄信过去问询是谁投的稿,她才是原作者!
对面还算有良心,天花乱坠夸了一通青豆的文采,称是匿名投稿,当初他们还问了是否要稿费,那人没有再回信。他们实在缺这类白话稿子,就这么发表了。
信上说愿意补偿她稿费,问一万块可以吗?
青豆以为看错了。又打开信封确认地址。广州人这么有钱吗?
青豆那天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打给洋洋哥哥,问这是不是骗子?
洋洋哥哥说,“要是刊印量特别大,一万块钱都给少了。你想想,广州出版,你在南城农村都能看到,这覆盖量多广。”
青豆不嫌钱少,就怕是假的。既然朱洋洋说给少了,那就有可能是真的了。无商不奸,奸商才有真实感。
为表感谢,青豆根据信上提示,填上自己的邮政储蓄本的号和身份证号,还多事地附上她后来补上的结局。
青豆堆了好多事,她要盯梢青栀练舞,陪素素挑新人服,正式拜访顾弈家,还要写两篇新闻稿,做一期南城文化刊物周年简报。同时,她还在琢磨自己的剧本。
她忙成陀螺,虎子跟她说傅安洲去上海南商银行上班儿了,她也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上海而已,又不是美国。
一月中旬,她带青栀去了趟上海,面见一位资深舞蹈老师,看软开度和身体条件,指导技术技巧,参加考前集训。
当然,去上海肯定要请傅安洲吃顿饭。
青豆还傻乎乎在电话里大方,说地方你挑。
傅安洲半掩住声筒,问身边人,朋友请吃饭,想去哪里吃?三秒后,傅安洲得到了答案,语气为难地对那头的青豆说:“红房子西菜馆?行吗?”
青豆用笔记下名字,说可以。
那天很不和谐。青栀青豆顺着上海地图找到这家西菜馆,都意识到这不是便宜地方。
青栀小心翼翼低下声,问是你请客吗?
青豆想了想,还是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傅安洲还算体贴,替她们点了牛排加浓汤。“这个比较经典,听说名作家喜欢吃这个。”
青豆挤出酒窝,“嗯!谢谢。”
青豆和青栀都是第一次吃牛排。倾玥并不是耐心的大小姐,她看姐俩动作生涩,互相提醒左叉右刀,轻蔑地撇起嘴角。
傅安洲脸色也不好,但他没有动声色。青豆主动问他,过年回不回去,大家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