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姑娘……当真有十成把握能降服他?”英枬还有些担忧。
阿箬嗯了声,此次谈话便结束了。她打开门朝院子里看一眼,隋城主不在,隋云旨倒是焦急地顶着烈阳踱步,见阿箬出来,连忙问了句:“我母亲如何了?”
“嗯……你可听过冲喜?”阿箬问完,隋云旨的脸色便僵了一瞬,难道现在的情况是需要他立马找个女子成亲冲喜才能缓解母亲的病症吗?这……这也太荒唐了!
阿箬瞧隋云旨的脸色便知道他想歪了,于是笑了笑,道:“我要说的不是冲喜,而是冲丧。”
“冲丧?”隋云旨一怔,就连一旁的剑忠也露出惊奇的表情。
阿箬点头,若有其事道:“这世上的冲喜嘛,便是想要以喜事去冲散晦气,但有些晦气只能代过,不能冲走,便可冲丧。让隋夫人假死一场,蒙混生死神明的耳目,当神明以为你母亲真的死了,也就不会再用这些邪祟病症缠着你母亲了。”
“此话……当真?”隋云旨越听,越觉得太玄乎了:“这世上当真有掌管生死的神明?”
“信不信,办一次不就知道了。”阿箬推开他预备离开,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了一句:“记得要大办特办,也勿将隋夫人假死之事对外宣扬,如此冲丧才算有用。”
即便阿箬所言荒谬,隋家人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将隋夫人病逝之事对外宣扬了。府上人忙前忙后,操持着几日后的一场大丧。
阿箬说,要想瞒天过海,还得有个替死鬼躺在棺材里,否则空棺入殓,明神一眼便能看见。
隋城主闻言,冷着脸道:“那便花钱买个与夫人年岁相当的奴籍妇人来充当这个替死鬼吧。”
隋云旨脸色一白,顿时开口:“父亲,此举不妥!便是奴籍也是人命,可否……可否与临城官府借其牢狱里将要病死的死囚来代替?”
“临城路远,来回多折腾,过了时候不说,若是那死囚半路逃走,或死在半路,都会节外生枝。”隋城主到底是有些年岁,心思沉稳,手段也老辣一些。
隋云旨当然知道隋城主所说是最稳妥的办法,可要救他母亲的命,却要白白牺牲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有悖自小母亲对他的教育,和他们隋家行善积德世家的宗旨。
阿箬见那对父子因这种小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不禁好笑。她从一旁夏峥的手里夺过蒲扇,扇了扇风后才道:“没那么麻烦,扔个木头人进去便行了。”
说完这话,隋云旨顿时松了口气,反倒是隋城主闹了不自在,脸色绷紧。
隋夫人病逝的消息,很快便在胤城传遍,城主府外挂着白灯笼,扎着花圈,白绸随风飘了好几天。城主因伤心过度,大门紧闭,办丧的消息是传出去了,城主府没有因此摆席宴客,倒是城中有不少受其夫妻恩惠的人主动前来慰问。
既然是做戏,便要做全套。
阿箬一天一个念头,第一天让他们在门前烧纸,第二天便让他们在院内堆满白花,今日又说要隋云旨入夜带着人跪灵台哭丧,必须得哭声大、响,天上的神明才能听到。
隋云旨面色尴尬,但为了自己的母亲,还是硬着头皮跪下,面对灵台上英枬的名字,又看向未合上的棺材里躺着一具木头人,木头人穿着英枬的裙子,面上盖着白布,风一吹,满屋的白绸引魂幡伴着鬼泣般的风声,直叫人汗毛倒立。
隋云旨在哭嚎时,隋城主正在那种了槐花树的小院里陪着隋夫人,隋云旨的声音越响,隋夫人的脸色便越难看。
“没事的,忍过这阵子就好了,忍过这阵子,便不会再有人缠着我们了。”隋城主轻轻抚摸着英枬的发丝,安慰道。
隋云旨哭了一刻钟,实在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阿箬环臂站在灵堂外,靠着一棵桃树,这个时候的桃花早就谢了,碧绿的树叶下结了一颗颗毛茸茸的绿色小果子,阿箬揪了一颗下来尝,涩嘴,可她舍不得吐掉。
“是不是很好笑?”阿箬突然开口。
鬼泣的风中飘来了一股源莲的香味儿,阿箬低下头,嘿嘿一声:“我就是故意的,这隋家的公子看着精明,实则是个傻的,我不过是逗逗他而已,算不得干坏事吧?”
扔掉桃核,阿箬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向灵台内干嚎的隋云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玩闹的情绪过去了,便觉得不过是一场索然无味的闹剧。
“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这隋家,黑得很呢。”阿箬说完,转身不再去看隋云旨的笑话。
夜风缓和了许多,吹在人的脸上也不觉得凉,回小院的这条路上空荡荡,因为这场丧事毕竟是办假的,后院便没挂上那些吓人的白布。
阿箬走到九曲桥上,荷塘里残余一些去年干枯的莲枝,月亮投在了水面上随着风的纹路起了波澜,几十条鱼儿围着月光游转。
这里静谧,只偶尔能听见隋云旨的鬼哭狼嚎远远传来。
竹篓内源莲星辉,照亮了阿箬脚下的路。
“神明大人,阿箬很孤独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她轻声呢喃道:“所以我想早一点、快一点见到您,您是否也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