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 五年前小孤山一战,足以令北域众妖闻听妖尊之名,那么金翅大鹏的死, 便足以令此名传遍天下。
桑南淮当然知道太上葳蕤的名字,不久前,她才覆灭玄阴, 断绝了天水阁一大财路。
只是他不曾想到,当年侥幸从自己手上逃生的少女,竟在短短七年之间, 成为有资格与自己正面相对的人物。
“何时轮到北域妖尊来插手我苍栖州之事!”桑南淮沉声厉喝, 话音落下,灵气挟裹着无边威势尽数卷向太上葳蕤。
裙袂扬起, 这一刻, 她看起来就像汹涌波涛中的一叶孤舟, 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但也仅仅是可能罢了。
无形的风变了流向, 在悄无声息之间便将浓重威势化解,太上葳蕤站在原地, 鸦青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 自始至终, 身形都未曾动过。
对于桑南淮的质问, 她轻笑一声, 反问道:“天水阁窃妖族妖丹为引, 以之提升修为时, 又可曾问过北境意见——”
阴沉的雾气在旋涡中翻滚, 恰如桑南淮此刻心情,太上葳蕤说出的,乃是足以动摇天水阁根基的秘密。
一旦事情泄露, 天水阁便是彻底与北域众多妖族站在了对立面,就连明镜天与凤族所在栖梧桐也会与之共讨。
无论天水阁行事如何暴虐无道,在未曾亲受其害的天下修士眼中,至少还是名门正道。此事若是揭露,天水阁便成了彻头彻尾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苍栖州之外的势力也可名正言顺地插手,行大义之事。
数百万里之外,桑南淮心中翻涌着浓重杀意。
“这世上,知道得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久。”他嘶声开口,如同阴冷的毒蛇在暗处吐信,伺机而动。
迎风而立,太上葳蕤面上只见一片漠然:“想杀我的人不少,可惜,他们都死了。”
都死在了她手中。
“狂妄!”桑南淮闻言,不由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脚下阵法,便有资格在老夫面前叫嚣么?!”
“渡劫初期与渡劫后期之间,乃是天堑!”
这句话,的确不算错。
太上葳蕤清楚这一点,但即便桑南淮有渡劫后期的修为,他如今也尚在天水阁内,而非悬陵。
空间裂隙外,乌云翻滚着形成旋涡,苍老枯瘦的手自其中探出,搅动风云。灵力牵引着在天边生出蒙昧雾气,盘旋着凝结成一头形貌狰狞的蛟蛇,每一枚鳞片都恍如真实,在天光下折射出冰冷寒芒,让人只看一眼,便觉不寒而栗。
蛟蛇吐息之间,墨色雾气蔓延,几有遮天蔽日之势。
随着一声低沉嘶鸣,玄黑蛟蛇咆哮着,张开獠牙,俯冲向太上葳蕤。
衣袍鼓动,风云在她身周汇聚,挟裹着灵力化出龙形,趾爪分明,姿态昂扬有力。
太上葳蕤抬手,指尖引动灵力,在白龙盘旋在身侧之际,于空中写就符文。
符文成形的灵光刺破上方昏暗雾气,落向白龙那对无神的双目。
不过刹那之间,白龙眼中得以亮起灿金之色,似乎就此活了过来。
黑白相撞,当无边风浪扩散之时,蛟蛇的躯壳寸寸化为虚无,忍不住发出一声惨然悲鸣。
而白龙速度未缓,直直冲向旋涡之中。
龙吟声响起,像是要破开一切虚妄无常,白龙撞入旋涡之中,这一刻,此方被乌云遮蔽的天地终于得以重见天光。
灿金光芒碎开,当白龙身形消失之际,桑南淮强行撕破虚空的那只手已是鲜血淋漓,掌心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他清楚,自己竟还是小觑了太上葳蕤。
七年时间,对大多数修士而言,不过转瞬,但太上葳蕤就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从元婴一路突破至渡劫,成了天下间举足轻重的大能。
浓云汇聚,那道漩涡未曾散去,山巅上,太上葳蕤缓缓擦去嘴角那点血迹,唇边始终噙着浅淡笑意,显出几分放肆张狂。
两者无声对峙。
“是我小瞧了你。”桑南淮沉声开口,“七年前,天水阁不该错失良机,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