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所在是一处地宫。
但倘若仅仅只是一处寻常地宫, 玄阴也不可能至今还未被天下修士寻到所在之处。
玄阴地宫以无数大阵相连,精妙无比,通过运转阵法, 占地数百里的地宫便能随之改变位置。
桑墨以一十八宿为名,绘制了不同地图,玄阴麾下所掌握的地图往往各自不同, 轻易无法泄密。
天象之中,紫薇垣居于北天中央,指示的是方位。
太上葳蕤清楚, 在她向桑墨动手后, 玄阴地宫必定立即改换方位。
“既是如此,又要如何寻得玄阴?”燕愁余皱眉问道。
这样一来, 就算知道角宿紫薇垣几个字, 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
不过于太上葳蕤而言, 这几个字已经足够她寻到玄阴地宫所在。
“地宫纵横数百里, 即便借阵法之力能改换位置,但能改换的方位注定有限。”她开口道。
而每一次挪移之后, 都需经五日才能再次开启阵法。
在角宿这张地图上, 从紫薇垣离开, 有五个方向。
太上葳蕤站在荒山之上, 风掀起她素白的裙袂, 袖角以金线绣出小孤山的徽记。
神识探查过下方, 确定没有异样, 她不曾犹豫, 旋身离开:“不是此处。”
燕愁余跟在她身后,化作一道流光,向东而去。
此行只有他们两人, 寻得玄阴地宫的最佳时间不过五日,太上葳蕤必须要快,也只有燕愁余的修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燕愁余心中其实有许多疑问,譬如玄阴地宫这样的绝密,只怕连玄机楼都无法探知,而太上葳蕤却能如此清楚。
她究竟是从何得知?
燕愁余没有问,现在并非问起这些的好时机。
而这一次,太上葳蕤的运气还算不错。
山林深深,古树拔地而起,撑开的枝叶几乎可称遮天蔽日,林中不见鸟兽,连虫鸣之声也未曾闻得。
下方禁有混淆修士感知之效,若是修为不足,便是站在这里,大约也不能察觉什么异常。
不过对于渡劫修士而言,这样的禁制显然就没有什么效用。
“看来下方就是玄阴地宫了。”燕愁余看向太上葳蕤,没有贸然动作。
“走吧。”太上葳蕤抬步,向更深处走去。
燕愁余快步跟了上去:“就这样去?”
太上葳蕤没有回头,语气冷淡道:“玄阴当是不会派人来请我们的。”
燕愁余不禁失笑。
灵力运转,下方有传送阵纹亮起,以常理而言,唯有在阵法中留下神识烙印的玄阴修士,才能开启这道传送阵法。
但太上葳蕤本就长于符阵之道,想无声无息地破解这道阵法并非难事。
指尖引动灵力,轻易便修改了几处阵纹,太上葳蕤随即向燕愁余伸出手。
燕愁余握住了她的手,灵光闪过,两道身影顿时消失在山林之中。
身处地下,光线自然昏暗许多,就算石壁上点了数盏灯火,也无法比得白昼。众多玄衣蒙面的刺客来往,无人开□□谈,周遭安静得近乎压抑。
以太上葳蕤和燕愁余如今的修为,只需心念一动,便能蒙蔽这些玄阴刺客的感知,是以一时无人发觉地宫之中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铁链拖拽的声音响起,一队双手被铁链束缚的孩童如猪羊般被驱赶着上前,不知要被带往何处。
看着这一幕,燕愁余忍不住皱起了眉。
顺着狭长的甬道向前,透过玄铁制成的栅栏,能看到许多双木然无神的眼睛。无数年纪不一,但最大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的孩童依据修为,被分别关在数个暗室之中,暗红的血迹浸透地面,像褪色的铁锈。
有几处暗室中,数名少年厮打成一团,看守在此处的玄阴刺客未曾阻拦,反而抱着手看戏。
在玄阴,弱者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
“这些……就是玄阴培养的刺客?”燕愁余开口,语气中带着几许冷意。
“还算不上。”太上葳蕤回道,声音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能从这里走出的玄阴刺客,不会多过十人。”
“将无数毒虫放在一处,最后活下来的,才是蛊王。”
玄阴培养刺客,便是如此。
太上葳蕤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她曾经也被关在这暗室之中,等着一场又一场杀戮的到来。
押送孩童的黑衣刺客将铁链解开,将他们尽数推入暗室之中,锁上了栅栏。
燕愁余停住了脚步。
“我先去救人。”
以他的性情,自然无法对眼前种种坐视不管。
太上葳蕤没有反对,她只说了一句:“他们中许多,远不是看上去那么无害。”
燕愁余知道,这是她在提醒自己。
看着太上葳蕤的背影,他弯了弯唇角:“我会小心。”
走入地宫深处,已经不见有玄阴刺客来往,水滴顺着石墙滑落,在空荡的甬道中回荡。
这条路,太上葳蕤曾经走过不止一次,黑暗将她拉扯着,沉入当初那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