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时, 青鱼经一冬休养生息,大军向北进发,所过郡城望风而降, 目标似直指天水阁。
消息传到清溪,引发一片动荡。
“青鱼一动,清溪便也不能置身事外。”静室之中, 越重霄抬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神情有些肃然。
在他面前,青年以轻纱覆眼, 一身素衣白袍, 有超然世外之姿,正是容洵门下二弟子, 越重霄的师兄, 商白鲤。
说来好笑, 容洵门下五名弟子, 除了商白鲤和行三的越重霄,其余三人, 竟是已经因种种缘由, 都脱离他门下。
“罗浮教有意重临苍栖州, 自然不能落于妖尊之后。”商白鲤开口, 声如钟磬, 让人过耳难忘。
他的年纪比之太上葳蕤, 本要大上几岁, 不过因入门较她迟了, 便也要称其一声师姐。
商白鲤天生目盲,却于音律一道天赋异禀,得容洵青眼, 将其带回镜明宗,收为弟子。
当日容洵收太上葳蕤为弟子,是因容玦所求。
容玦父母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前往天水阁,留他在清溪随祖父长大,容洵也常将他接往镜明宗小住,叔侄二人情同父子。
容玦很少向容洵求过什么,是以当他提出,希望叔父收自己身边剑奴为徒时,容洵也没有立刻拒绝。
后来又得知太上葳蕤受寒毒之苦,心中怜悯,这才收归门下,以灵力助其缓解发作时的痛苦。
在世人眼中,以太上葳蕤彼时低劣资质,能成为镜明宗掌教的弟子,实在是受了天大的恩情。
便是容洵自己,在不明真相时,也是如此以为。
在这样的恩情下,他对太上葳蕤的忽略又算得什么,何况以她资质,也注定不堪造就。
因此,商白鲤才是容洵收下,足以承继道统的弟子。
商白鲤性情清冷,常年独居在镜明宗一处孤岛上,这么多年来,镜明宗内也只有越重霄会不时上门拜访。
“真没想到,北域妖尊,竟然与当初遁入十万大山的大师姐,是同一人。”
越重霄便在当日随容洵驰援悬陵的修士中,自然也认出了太上葳蕤,作为知晓当年一二内情的人,他心中难免唏嘘。
无论如何,容家的确亏欠了这位大师姐……不,或许该称她妖尊才是,前日重伤容玦的那一箭也证明,昔日旧事,她并未忘怀。
十年过去,越重霄对于太上葳蕤的印象已经很是模糊了,但想到未来可能站在对立一方,心情不免还是有些复杂。
太上葳蕤没入十万大山后便失了踪迹,谁能想到她再出现之时,已经成为了一举搅乱西南局势,令天水阁全线溃败的妖尊。
“世间之事,本就无常。”商白鲤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似乎并未为越重霄带来的消息意外。
越重霄叹了一声,也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
“此次讨伐天水阁,师兄可有打算前去?”他转开话题,问道。
商白鲤微微颔首:“如此盛事,自不能错过。”
能亲眼见证一州霸主的衰落,自然是不可错过的盛事。
越重霄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的确是盛事。”
苍栖州无数仙门世家都活在天水阁的阴影中,而今,这座高山终于是摇摇欲坠。
窗外,飞鸟掠过湖面,水波漾开,留下一圈又一圈涟漪。
镜花岛内,赵立盘腿坐在山石上,左顾右盼,很有些焦躁。
终于,瘦弱青年鬼鬼祟祟地靠近,见了他,赵立迫不及待地开口:“怎么样?”
青年得意道:“师兄,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说着,他将令牌取出,交到赵立手中。
此行远征天水阁,便要以此令为证,才能加入远征队伍。
以赵立的身份,想得来令牌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奈何他父亲不允。
赵立是幼子,赵父向来对他没有太高的期望,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别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乱子来。
因此,当清溪准备出兵之时,赵父全然不打算带上这个儿子,反而勒令他留在镜明宗。
远征天水阁固然是建立功绩声名的好机会,但同样也随时面临着会丢了性命的风险。
赵父从未期许过赵立能干成什么大事,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便好。
可惜赵立不愿意。
即便过了十年,他还是将那个雨夜记得清清楚楚。
从那时起,赵立便不想再做个纨绔。
赵父自然是不知道赵立这番心思的,身为家主,他事务繁杂,加上赵立远在镜明宗,赵父便全未发现儿子身上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