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每一次,都要顾念着她!”
“你若为了她护送天水阁洞虚离开,便是所有苍栖州修士为敌,届时他们同时出手,你非死即伤。”容玦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化作令人心惊的漠然,“叔父,我杀了她,也救了你。”
周遭只剩一片寂然,长久的沉默后,容洵才再次开口:“你杀阿瑾,不过是不想我与苍栖州修士为敌,有渡劫为倚仗,有镜明宗掌门在背后,你才有资格继续玩弄权术,算计你所想要的!”
即便失了修为,有容洵在,容玦也能达成所求。
容洵从来不傻,只是从前,他并不愿意以恶意揣度容玦。
“如今,我已不是镜明宗掌门,西洲路途遥远,我与阿瑾或许难有归期。玦儿,你我,就此别过。”
容洵语气低沉,往后容玦如何,他已然没有心力打算。
“叔父是要舍弃我?”容玦眼中像是酝酿起一场风暴,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容洵,就算他对泠竹下了杀手,在太上葳蕤面前,容洵仍旧会拼死相护。
但他终究还是料错了一点。
“容玦,这是你的选择。”容洵转过身,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
容玦收紧了手,一字一句道:“这不是祖父的教诲么?当日,他要我在爹娘牌位前立誓,此生此世,必要不折手段倾覆天水阁,光耀容氏,我如今,不过是遵他教诲罢了!”
对容氏而言,渡劫期的容洵,比泠竹重要太多。
容玦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愤怒,他出生后不久,父母便前往天水阁,容洵这个叔父对于他而言,更像是父亲的存在。
而现在,他的父亲要舍弃他了。
在今日,他同时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容洵没有回头,他语气萧索:“你可以不折手段,但也理应为此付出代价。”
“玦儿,你还欠少虞一声对不起。”
抬步向前,远远对上濮阳鸾的目光,容洵抬手一礼。
他们已然不是师徒。
濮阳鸾忍下鼻尖一点酸涩,遥遥向他回以一礼。
此去山高水远,望君前路顺遂。
容洵抱起昏迷中的泠竹,身形消失在天水阁内。
他错了么?
容玦仰头望着天空,徐徐笑了起来。转过身,口中鲜血滑落,染红衣襟,他却毫不在意,径自向前行去。
他的抱负、野心,终究都成了一场泡影。
无数修士从容玦身边错过,没有人在意他是谁。
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这终究是容玦自己的选择,人心,是最不能谋算的。
两日之后,天水阁一战的余波也已然平息,在诸多仙门世家围剿之下,天水阁众人或当场殒命,或被缉拿看守,几无遗漏。
在各方修士打扫战场之时,众多远征天水阁的大能已然先后前往大殿议事。
虽然天上阙已然化作废墟,但要在下方找到一处合适议事的殿宇还是不难。
天水阁覆灭,治下领地之后要如何划分,尚且还无定论,这正是众人齐聚于此的原因。
大殿中央摆了一处沙盘,正是苍栖州疆域,各处都插上了代表不同势力的战旗,唯有天水阁一处还是空置。
其中,罗浮教幽紫色的旗帜占据近半数疆域,仅次于其的便是青鱼。但殿中众人清楚,在今日之后,罗浮教便未必还能保得住这些地盘。
闻人颜费尽心机,在青鱼之前抢占延津一带,终究成了徒劳之举。
人声嘈杂,数名渡劫大能已然列席殿中,太上葳蕤却还没有到。
不时有目光自青鱼和小孤山众人身上掠过,隐隐带着几分审视,不知妖尊之后会作何打算?
一股庞大的威压渐近,殿中修士无论境界如何,此时都不由呼吸一滞,随即齐齐向殿外看去。
太上葳蕤自殿外缓缓行来,烟紫裙袂以银线混合织就,行走间像有流光闪动。她身上气息正如昭昭明日,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众人原本以为,与桑南淮一场大战,太上葳蕤虽然胜了,但必定伤势沉重,实力也不可能在三两日之间恢复。
而今看来,这样的猜测只怕是错了。
随着太上葳蕤出现,大殿之内骤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低沉,无数目光交织,或明或暗地落在她身上。
“我等见过尊上——”
众多青鱼修士在余紫嫣带领下,齐声行礼。
“见过大师姐!”
此时正在大殿内的小孤山弟子也不甘示弱,震声开口,向太上葳蕤下拜。
太上葳蕤微微抬起手,众人起身,恭谨地立在她身后,气势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