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小孤山,五域十四州内,无数势力的修士动身奔赴,妖尊既要东行,他们理应相送!
中域,上京。
入秋不久,容玦便已经披上了厚重的大氅,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异常。
投靠神谕后,他体内修为已然有所恢复,但经脉中的幽冥寒毒却还未能完全祛除,是以畏寒之症仍未能解。
一步步走上城楼,脚下砖石中残留着还未洗净的暗红血迹,恍惚让人想起当日上京守城一战的惨烈。
城楼上早已站了一个人,青年长身玉立,姿态挺拔。他着一袭青衫,身上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人难以亲近。
“商王在看什么。”容玦缓缓走向青年,口中问道。
青年转过头,双目之中只见一片墨色,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仅容玦识得他,倘若太上葳蕤在此,大约也能识得他是谁。
昔日容洵门下二弟子,商白鲤。
“西洲传讯,妖尊登仙,镇守栖梧桐的上位王侯已然死在她手中,麾下溃散。”
容玦挑了挑眉,似对他的话很是意外:“不是说天地法则不全,凡此界生灵,都无可能触碰那重境界么?”
“大约是因她体内那块天地本源的碎片。”商白鲤平静道出自己的推断,“不过,只她一人,难碍大局。”
即便她已经登仙又如何,也不过只是一人罢了。
“妖尊如今何在?”容玦又问。
“她在东行。”
容玦闻言不由一怔,若是东行,便是往中域来。她没有回北域,反而往中域来了。
“她是来杀你们的。”容玦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或许是笑得太急,竟是咳嗽了起来。
商白鲤冷冷地看向他,墨色双目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今此界天道已经不济,商白鲤却还是没有放弃这具躯壳。
容玦未曾显露出惧色,他拢着袍袖,又道:“如此,商王也不必担心她躲藏起来,令诸位难以寻得。”
对神谕族来说,重要的不是太上葳蕤,而是她体内那块天地本源的碎片。
商白鲤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向西洲的方向,神情喜怒难辨。
城楼上一时沉默下来,许久,容玦再次开口,打破这片沉寂:“我前日才知,当日领兵攻西洲栖梧桐的,便是商王你。”
“你想说什么。”商白鲤冷声道。
“商王可知,”容玦看向他,“容洵,当日恰好就在西洲求医。”
容洵死在了商白鲤攻栖梧桐那一战。
“本王知道。”商白鲤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容玦得了答案,点了点头,神情并无任何变化,像是方才不过随口提起了这件事。
他最后,原来是死在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手中。
倒是好笑。
“容玦,即便晋王如今信重你,也别忘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商白鲤徐徐再道。
当日容玦前来中域,自荐己身,意外入了神谕族极位王侯的眼。在他带兵攻下南域之后,晋王便对他更是信重。
容玦含笑向他躬身:“商王放心,玦,一定谨记自己的身份。”
说罢,他转身向城楼下行去,面上笑意在这一刻缓缓褪去。
容洵永远不会知道,他所寄予厚望的弟子,乃是域外之魂转生。商白鲤不曾目盲,他只是需要遮住那双,因为过早觉醒而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眼睛。
叔父,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为了根本守不住的疆域,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容玦永远也无法从他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