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话中所言,是说,这些符文回路,均是你同梦丘探讨而得。”太上葳蕤徐徐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凉意。
张风眠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张师兄不过是看在掌教的面子上才为那喻梦丘说话,妖尊竟然就这般承认下来,分明是在偏袒自己门下弟子……”
“人总有私心,便是妖尊也不能免俗。”有人轻啧一声,摇着头感叹道。
“就是可怜了张师兄,平白要将自己苦心钻研所得,分与旁人。”
“谁让张师兄没有个做掌门的母亲,更没有妖尊做大师姐。”
人总是忍不住同情弱势一方,张风眠如今看起来,全然就像是被强权欺压的小可怜,连符道盟会几名符道大能也隐隐流露出一点不满之色。
众人反应都不出张风眠意外,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太上葳蕤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指尖微动,便有一枚玉简径直飞向戚老。
戚老握住玉简,下意识看向她,太上葳蕤语气淡淡道:“小孤山云篆峰每道符文回路简化都有记载,其中经多少次改动,炸符多少次,参与弟子如何,均在其上。这些人里,并无你张风眠之名。”
张风眠瞳孔微缩,怎么会这样?!
裴行昭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你以为只凭几封书信,便可简化符文回路?”
白月宗众人一时都失了声音,这……
符道盟会几名大能也默然无语,不必看过戚老手中玉简,他们也知道谁的话做真。
张风眠不曾想到,云篆峰做事会如此严密,他心中升起难言愤懑,五域十四州中,何曾有仙门会如此做!
燕愁余看向张风眠,含笑道:“阁下行事之前,理应再思虑周全三分。”
燕愁余这句话出口,张风眠整张脸都阴沉下来,寻常忠直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意味,让人感觉很是不适。
到了如今,他所谋求的一切显然都落了空。
看着他如此,白月宗弟子的目光多是不可置信,张风眠在宗门内风评一向甚佳,无论是否相熟,都知他宽和有礼,友爱同门的名声。
张师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他从前的忠直和善,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种种讶异,意外,甚至鄙弃的目光,张风眠咬牙看向喻梦丘,双目赤红:“这是你们故意布下的陷阱!”
到了现在,他又如何还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说得不错,太上葳蕤本就是刻意令喻梦丘告知他符道盟会之事,等着他动作。
前世在喻梦丘死后窃取他毕生所成的,便是张风眠,而这一次,当契机放在面前时,他显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裴行昭语气冷峭:“若非你心怀叵测,有意窃取喻师兄心血,又如何会落入陷阱之中。”
如果不是贪图原不属于自己的声名,他又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让他身败名裂的,正是他自己。
看着这一幕,戚老拈须而叹,忍不住摇了摇头。
比起资质,修行更重要的,其实是心性啊。
喻宁目光沉沉,神情很难说得上高兴,做出这等丑事的,乃是她门下跟随多年的弟子。她眼底掠过一抹痛惜,为师者,又何尝愿意看见自己的弟子走到如此地步。
开口想说什么,但余光窥见喻梦丘,喻宁又止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若是给了张风眠改过的机会,又将喻梦丘置于何地?
他如此行事,便是有意让喻梦丘背负上污名,居心险恶。
指责声迭起,尤其是方才为张风眠说话的白月宗弟子,此时更是义愤填膺,他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自始至终,喻梦丘都未发一言。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张风眠,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张风眠整张脸涨得通红,他沉重地喘着粗气,几息之后,竟是疯魔一般向喻梦丘扑了过去。
就在喻梦丘身后的裴行昭上前一步,刀鞘翻转,轻易便把扑将上来的张风眠逼退。
他如今已是洞虚巅峰的境界,要对付初入化神的张风眠,实在再简单不过。
青年倒飞而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摔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他这般模样看起来颇有些可怜,但在此时,却鲜少有人能对张风眠升起同情之意来。眼前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几名白月宗长老叹息一声,移开了目光。
太上葳蕤冷淡地觑了地上的张风眠一眼,看向喻宁:“此事,喻掌门理应给我小孤山一个交代。”
喻梦丘是她的儿子,但也是小孤山弟子,云篆峰峰主,此事当然不能轻易被揭过。
太上葳蕤容张风眠演出这一场闹剧,也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处置了他。
喻宁默然一瞬,目光看向张风眠。
张风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畏惧地望着太上葳蕤,随即爬起身来,向喻宁跪下:“师尊,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为心魔所惑,还请您看在往日种种,原谅我这一遭……”
他说着,连连叩首,像是十分真心。
喻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哭流涕地哭求,心下复杂。
但这并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如果喻梦丘做错了事,喻宁不会偏私自己的儿子,同样,张风眠如此行事,她也不会就此揭过。
她沉声开口道:“白月宗弟子张风眠,妄图窃取他人道果,依照门规逐出门中!从今往后,不可再以白月宗弟子自居,生死荣辱,皆与我宗无关!”
话音落下,白月宗一众长老与弟子齐齐抬手:“谨遵掌门谕令!”
张风眠像是失了所有力道一般瘫软在地。他天资并不算出众,也非出身仙门世家,意外拜入喻宁门下才有今日。
而如今离了白月宗,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咎由自取,在场无数修士于这一刻升起相同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