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七年,东域,苍栖州,清溪郡,镜明宗内。
湖泽相连,镜花岛外九处岛屿环绕拱卫,风自水面吹来,带着些微凉意。
赵立负手站在竹桥上,临水而立,神情异常凝重,像是在忧心什么紧要的宗门大事。
少年小心翼翼从背后蹭到他身边,试探着问道:“师尊,你在想什么啊?”
赵立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下方湖面,神情凝重不改:“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难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少年端正了态度,郑重问道:“什么?”
“今日在后山,有件非常令为师痛心的事。”赵立转过头,幽幽地看向自己的弟子。“我埋在后山第三棵老槐树下的灵酒,竟然一坛都没剩了。”
他说着,抚了抚心口,显然很是心痛。
少年闻言挠了挠头,下意识回了一句:“您不是埋在第五棵树下的么?”
“臭小子,我就知道是你!”听到这句话,赵立不由狞笑道。
他伸手就向少年抓来:“为师辛辛苦苦酿的酒,一口还没舍得喝,全让你给造了!”
少年顿时惊慌逃窜,宛若丧家之犬。
身周灵气波动,数道阵纹显现在四下,将他的去路尽数封堵。
见此,少年运转灵力,手中结印,脚下便现出一道瞬移阵纹。随着灵光闪动,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数丈之外。
不过筑基境界,便能将阵法运用得这般纯熟,足可见少年在阵法一道上的天资。
可惜想躲过赵立,这显然还不够。
他抬手一抓,少年面前将要成形的阵纹便破碎开来。
神识将少年身周气机封锁,赵立拂手,他脚下便骤现出另一道阵纹,在阵纹灵光闪过后,少年便被迫出现在赵立身边。
他拎着后衣领将人提起来,笑得十分温和:“还想跑吗?”
少年乖觉地摇头。
“那还不快老实交代,你都把为师的酒都藏哪儿了!”赵立横眉冷目道,“一坛也没给我留,你小子是打算去干倒卖啊?!”
现在回忆起树下空空如也的情形,赵立还觉得心头滴血,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不是我没有!”少年在他手中挣扎起来,“我就搬了两坛走!”
做过的事可以选择性承认,但没有做过的事,那就坚决不能认。
“那剩下的酒是自己长脚飞了?”赵立怀疑地看着他,并不相信他这话,“除何况了你小子,还有谁知道我藏酒的地方?!还不老实交代!”
少年再三叫屈:“我真的只拿了两坛,师父你不能屈打成招啊!”
便在这时,身后忽有破空声响起,赵立神色一凛,旋身挡在少年身前,抬手接住了破空而来的暗器。
等等,赵立低头看着手中酒坛,这好像就是他失踪的灵酒?
偷了他的酒,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赵立凶狠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太上葳蕤站在湖边,随手洒下几道灵光,引得水中锦鲤争相抢夺。
在她身旁,燕愁余向赵立举了举酒坛示意,面上含笑,不知将方才师徒俩的闹剧看了多久。
“师姐,燕师兄?!”赵立失声唤道,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两人。
太上葳蕤抬头看着他,唇边带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如今酿酒的手艺不错。”
“师父,你看,他们才是偷酒贼!”少年从赵立背后探头,嚷嚷道。
他险些就做了替罪羊!
赵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不得无礼!”
少年委屈地抱住头。
“师姐和燕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镜明宗?”赵立干咳两声,故作正经道。
“恰好到了苍栖州,便顺路来看看。”太上葳蕤喝了口酒,懒懒道。
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赵立身后的少年望着她和燕愁余,目光难掩好奇。
“我同葳蕤本想来看一看镜明宗日月同升的盛景,不想来得不巧,错过了今日拂晓,便只能再等上一等。”燕愁余接过话头道。“恰好趁此时可以往琼花玉露楼去一趟,赵师弟一道来如何?”
赵立矜持道:“这怎么好意思……”
话音刚落,他立刻又道:“现在就走?”
片刻后,少年望着三道远去的身影,幽幽叹了一声,其实他也想去蹭饭啊。
算了,反正师父答应了会给他带琼花玉露楼的醉仙鸡。
白日的云中城很是热闹,昔日太上葳蕤斩杀天水阁公子的琼花玉露楼俨然已经成了一处景点,不知多少修士为此前来瞻仰一二。
听到赵立如此说,太上葳蕤脸上难得现出一点无语神色,引得燕愁余失笑不已。
赵立如今是镜明宗掌教,在这清溪郡还是有些薄名,亮明身份,立时便被迎进了琼花玉露楼中。
若是太上葳蕤和燕愁余表露身份,今日这餐饭便一定吃不了了。
踏上第九重楼,燕愁余凑到太上葳蕤耳边道:“我记得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杀了桑庭。”
也是在那一夜,燕愁余窥见了迷雾之中太上葳蕤的一角真实。
在临窗的桌案前落座,不过片刻,便有数名侍女捧着灵食与灵酒奉上前来。
几杯酒下肚,赵立也有了谈兴,说起了镜明宗这些年变化,吐槽一二几位顽固不化的长老,以及自己不省心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