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征也看见了许问。
她站在人群外,一脸错愕的望着他,明显很意外。
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其实路远征也很意外,不是意外看见许问,只是意外自己会答应学校来带学生。
他现在是四个口袋,连新兵都已经很少亲自带。
路远征前几天去武装部探望老战友,恰好一中的负责人来跟战友谈请战友单位带学生训练的事。
战友顺手就把他推给了一中负责人,并且把他往日的功勋一一显摆了个遍。
一中负责人自然满脸崇拜,力邀路远征到学校帮忙。
路远征本可以拒绝,他在单位是实打实上阵杀敌的,带群学生打打闹闹像什么话?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许问的脸在脑中一晃而过。
她好像在一中?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心道:冬生想许问想得总闹,就当为了他。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直到此刻看见许问,他发现自己对许问的关注似乎跟冬生无关。
邵月瑟缩了下身子,小声嘀咕:“那个男人是谁?脸上那道疤看着好吓人。”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许问没来得及回答邵月就见体育老师拍拍手,招呼大家集合:“上课了!大家集合,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因为女生只有四个,一般每排队尾站一个。
四个女生里许问最高站在最后一排,往前依次是刘如兰、李芸和最矮的邵月。
“向前看,稍息。”体育老师整好队列,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你们现在应该都知道这学期大家学工学农就是去新校区的工地上吧?经校领导决定,咱们学兵也穿插着一起进行。这样一次学完,能给大家更多的学习时间。”
大家一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学兵怎么能一起?推小车踢正步?”
“就是。学校是嫌咱们不够累?总归不能收工后负重跑。”
“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不会是当兵的吧?看那脸倒像土匪。”
“别胡说!人家身形在那呢!土匪站的这么直?”
“……”
体育老师再次示意大家安静,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的路远征,介绍:“这位同志叫路远征,也是接下来带你们训练学习的教官。路同志是武装部门极力推荐来的现役军官!别看他年轻,是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还曾荣获过一等功!他身上各种优良品德正是咱们需要学习的。”
“哇!”
“厉害!”
“……”
惊叹声不绝入耳。
男生的世界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胜者为王。
许问直直地看向路远征,原来他这么厉害!
路远征点点头算于打招呼,开口直奔主题:“学习是相互的。之后一段时间我跟大家互相学习。不过,既然我答应当大家的教官,该负的责任还是会负。该严格的时候我也不会客气。像今天这种未经允许就肆意聊天大声喧哗的情况,我希望是我在贵校期间最后一次看见。另外,我这人不太喜欢废话。咱们直接开始吧!
现在我给你们十分钟回宿舍换衣服。女生把裙子换掉,换上适合走路跑步的鞋子。男生也一样,穿凉鞋的回去换掉。”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倒计时:“计时开始!”
同学们听习惯了长篇大论的开头语,一下子不适应这样的干净利落脆,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远征淡声提醒:“还有九分钟。”
同学们瞬间作鸟兽散。
许问穿着完全符合要求,她没动,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包括新生,每个年级每个班都配了一个教官。
许问:“……”
这哪是学兵这不就是军训?
或许一直保持到几十年后的军训实际意义就是学兵或者叫学军。
刘如兰也没动,扭捏道:“教官,我没带裤子和鞋。”
她穿着一条白底碎花及膝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略带一点跟的凉鞋。
路远征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去借。你还有七分钟。”
刘如兰跺脚:“我才不要穿别人的衣服!”
“那你就穿着裙子跑,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请假行不行?我明天再换衣服。”刘如兰试着跟路远征商量。
“敌人打过来的时候,你能跟敌人说‘你们等等我,明天再打,我还没准备好。’?”
刘如兰一噎,噘着嘴反驳:“这又不是打仗。”
“从我站在这里的一刻起,已经是了!你还有六分钟。提醒你下,学兵最好也会有考试,考试成绩直接计入你们的毕业成绩。”
刘如兰:“……”
不情不愿地拉着肯借她衣服的李芸回了宿舍。
下午两点的太阳依旧毒辣火热。
许问抬手遮着眉眼,微微仰头望着路远征,觉得他有些陌生。
其实算起来两个人也从来也没熟过,只能说这样冷酷近乎没人情味的路远征是她没见过的一面。
第一次见面,不,当时连彼此的面都没见,互相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吓。
当时的路远征也是局促到极点,说话都有些磕巴。
第二次见面,她指责路远征打孩子不对,路远征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冬生哭到去捉田鸡。
那次以二哥误会收场。
许问对路远征的印象是他野外生活经验相当丰富,为人正直有责任,心胸宽广。
第三次见面,路远征搅黄了她的相亲,确切地说是冬生搅黄了她的相亲,害她落入悠悠众口。
第四次见面,他在荒野坟地里跟她求婚。说是求婚不如说是谈补偿方案。
他跟第一次见面一样有些紧张,说话却条理分明。
他的方案里考虑了她的需要,考虑了冬生的需要,只有物质需要没有精神层次的需要。
这一次见面。他是她的教官,却不是她一个人的教官,有些冷酷不近人情。
察觉许问的视线,路远征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朝她眨了下眼。
许问:“???”
不是,你刚才的冷酷人设呢?
她眨眨眼,再看,路远征又成了那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模样。
许问:“……”
刚才她眼花了吗?
除了刘如兰,其他同学都在规定时间内赶了回来。
刘如兰整整迟到了五分钟。
路远征抬腕朝她举了举手表:“你知道五分钟在战争中意味着什么吗?”他另外一只手划了一个大圈,把操场上全校师生都划在内,“在场所以人会因为你耽误的这五分钟,直接或者间接丧命,运气好的也是重伤。”
刘如兰撅着嘴,不服气:“哪有这么夸张?!”
这就是路远征不愿意来带学生的原因,他们生在建国后,长在和平年代,压根没见过战争,对战争也没有敬畏之心。
再说刘如兰只是学生又不是他的兵,路远征懒得再多说,只公事公办道:“这是第一次,只口头警告。下次再迟到的,围着操场跑十圈。”
好在刘如兰这种学生也是绝无仅有的个例。其他同学都很听话,也很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路远征看不惯他们懒散的样子,练了整整一下午的队列。
许问有注意到其他年级只是练习了一会儿队列,就学绑腿或者打背包。
许问班也有同学提出质疑:“路教练,为什么咱们跟其他班学的不一样?人家都学绑腿了咱们只是立正稍息前后左右转?”
路远征吹了声哨子,“我让你说话了吗?说话前打报告。”
那个同学打了报告又重复了一遍。
“不会走就想跑?你们队列都练不好,学绑腿还早。不过……”路远征看了眼腕表,“另外一项倒是可以学。再给你们十分钟,回去把你们的被褥、一套换洗衣物和鞋子拿过来。”
这回大家都学精了,路远征一说解散,立刻飞奔向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