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重男轻女,嫌她生个女孩,伺候月子不尽心。
她一个人一十四小时带着孩子,没白天没黑夜没节假日。
喂奶换尿片灌汤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她落了一身月子病。
宋宝英两手在腰侧轻敲了一记,“现在每逢变天,腰上就像别了一把刀片,来回的割。”
许问听得心里都憋屈,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冰冻尺非一日之寒。
宋宝英因为石磊这身衣裳喜欢上他,却也因为他那身衣裳,流干了眼泪。
宋宝英见许问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每个军嫂都经历过这样的悲伤。熬过来就无所畏惧了。”
因为生活也不能再惨了。
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娃,一个人跟公婆生活在一起当着家里唯一的外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就麻木了。
石磊匆匆赶回家时,孩子已经满月了。
那个时候宋宝英还没死心,觉得一家口只要在一起还什么都无所谓,于是她再次提出让石磊带她随军。
可那会儿石磊的级别还是不够。
等石磊级别够的时候,宋宝英已经把自己活成尼姑心态了。
石磊够级别后,特别激动的给宋宝英打电话让她来随军。
可那时候宋宝英已经习惯当一个母亲而非一个妻子。
她的爱情才开始,没有经历过热恋就已经生活的磋磨中消失了。
宋宝英已经不会再心心念念地想石磊,并不想随军了。
她工作努力,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也只有在工作中,才不用烦心这一地鸡毛。
在石磊百般劝慰之下,只答应带孩子来陪他过年。
结果一家口也没好好吃几顿饭,家里整天一堆一堆的人,宋宝英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当保姆。
当然,在大院里生活的略舒服一些,不用伺候长辈。
可年都没过完,石磊又走了。
作为他的妻子,宋宝英只得了一句“我得出任务,大约四个月回来。”
去哪?干什么?
宋宝英一概不知。
“我那时候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幸亏我没有在那里等他。”宋宝英道。
石磊前脚一走,后脚宋宝英就回了老家
再跟石磊再联系上已经是半年之后。
“我们结婚差不多十年了。这十年里他许诺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过。我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他上岛前一直做我的工作,希望我上岛来。我都没答应。”
许问嘴动了动,一句“那现在怎么来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宝英看出许问的疑惑,耸了下肩膀,“被公婆闹的。公婆盼孙子。”
软的硬的都来了多少遍,宋宝英就是不妥协。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凭什么他们说生就生?
可公婆见好说歹说都没用,开始玩一哭一闹上吊。
甚至好闹到她单位去。
校长找她谈话,喜欢她处理好家庭关系。
那意思是再这么闹,学校里也不好处理。
宋宝英没办法,这才答应过年上岛。
许问:“……”
宋宝英不是第一个因为要孩子上岛的嫂子。
前面还有王玲玲嫂子,还有其他几个嫂子。
“不过,我来也还好奇一件事。”宋宝英笑笑,“石磊给我写信,讲了很多岛上的事,讲的最多的就是你。我总觉得他骗我!哪有女人一直付出还心甘情愿的?”
许问:“……”
“我倒也没那么伟大!只不过人跟人的性格不一样,我可能是适合这样的生活?再……石教导员?”
许问一抬头看见立在宋宝英身边的石磊,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了?
宋宝英跟着许问的目光,扭头,目光微闪,随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往许问这一侧挪了挪,给石磊倒了个地方,让他坐下。
石磊眼神复杂地看着宋宝英,喉结滚了滚,嗓子有些哑,“这些年……辛苦你了。”
许问想,这大约是都听全了。
她往路远征的方向挪了挪,给他们夫妻一点空间。
如果不是今晚这顿饭特殊,许问都想建议他们回家好好谈一谈。
看石磊的眼神,有怜惜有心疼有悔恨,想必两个人之间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死了。
也许仅仅是因为沟通太少,误会太多。
宋宝英并不动容,只掀了掀眼皮,语气冷淡:“换句话吧!这么多年也没第一句话,听腻了。”
新婚分别,他说“以后辛苦你了!”
她怀孕期间,只得过他两封信,里面也是两句“辛苦你了!”
她生孩子九死一生,他回家还是一句“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她照顾老人照顾孩子,受尽百般苦楚和委屈,从头到尾总是这一句“辛苦你了!”
石磊默了会儿再次开口:“对不起!”
他确实不知道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开始宋宝英还会跟他说说家里的鸡毛蒜皮,说说女儿日日月月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说了。
他的信是报平安问家里人。
她的回信是报平安祝他平安。
比他每月提交的报告还中规中矩。
完全不像一对结婚十多年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