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 被拐骗的姑娘不只王秀秀一个,于情于理都得慎重对待。
大面积搜索这事,许问帮不上忙, 只能在码头转圈。
路远征恰好打电话过来。
刚接通听见许问这边吵吵嚷嚷,时不时还有汽笛声。
“媳妇儿你在哪呢?”
“在鹏城码头,工人走丢了一个。也不是走丢, 估计小姑娘不懂事被人骗了, 大约会是今晚的船出国。估计会坐走私船偷渡。”
路远征现在的位置跟许问是有时差的,约莫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路远征那边差不多是半夜一两点。
许问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梦见你就醒了。”路远征道, “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打电话报我的名字,让他给你查人。”
其实路远征做了个春梦, 醒来后, 心里空空的, 见国内这个时间门点许问应该还没睡想给她打个电话缠绵下。
结果听见许问这遇到事, 也就顾不上那点小心思了。
许问当然不会跟路远征客气, 直接挂了电话打去他说的号码。
对方一口标准的地方话, 许问听得有些费劲。
经过艰难的沟通,确切地说当许问让他明白自己是路远征的爱人, 需要他帮忙找人后,对方就干脆利索的说了一句“你等着!”然后把电话挂了。
木兰嫂子别的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后这三个字,因为对方是用普通话说的。
木兰嫂子“啧!”了一声,“这知道的是他让你等着他会帮你的忙, 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找你干架呢!”
作为约架达人,木兰嫂子听见这句“你等着”下意识就会成防御姿态。
许问扯了扯嘴角, 勉强笑了下,算是个木兰嫂子面子。
她现在真没闲心开玩笑。
如果王秀秀真被带出去,她实在没办法给人家爹娘交代。
而且那么年轻一个姑娘,一辈子也就毁了。
许问心急如焚,一时间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双手撑着腰原地转圈。
她这次怀孕的反应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除了腰疼这个毛病。
从下午到工厂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休息,腰部的疼痛已经蔓延到背部,整个人跟针扎一样。
尤其这回怀的是双胞胎,显怀比较早,许问比之前更容易累。
木兰嫂子见状,扶着她到路边坐下,“稍微休息一下吧!你这还有孕在身。”
许问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稍作休息。
其实,坐跟站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折磨。
不知道路远征给介绍了个什么人,效率非常高,没几分钟就打电话来说,“嫂子,你要找的人还没出港,我给你找到了。你到……”
他报了个地址给许问。
许问跟木兰嫂子在码头上打了个三蹦子过去。
离得不远。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艘小渔船。
一圈五大三粗的人围着船,船舷上站着三个,蹲着一个。
许问到了跟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嫂子?”站在船舷上中间门的那个人回头问。
许问点头,“你好,我是许问。”
“嫂子,你上来……算了,你在那等着我下去。”对方本来想让许问上船,一看见许问微凸的肚子立马改口。
许问挑了下眉,有点诧异对方这样一个豪爽的性子竟然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礼貌的道了谢。
过了会儿,那个刘峰被带到了许问跟前,“嫂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许问也没见过刘峰,不太确定,不过认识不认识刘峰也不是重点,“你认识王秀秀吗?”
刘峰眼神飘忽,头摇的却很快,“我不认识。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我跟你们说我可是华侨,你们这么对我是会上国际新闻的。”
那个领头的嗤笑一声,白眼一翻,特别敷衍道:“我好怕哦!你快点让你们大使馆来制裁我吧!”
许问:“……”
木兰嫂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领头的听见,看木兰嫂子。
许问忙道:“这位也是军嫂,我们彩虹岛的。”
领头的哦了一声,明显没什么兴趣,回头,抬手重重往刘峰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再说一次你是哪国的人来着?”
刘峰又报了个国名。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领头的往刘峰头上连拍两下,“自己国家名字都报错了!报错也就罢了,你身份证上也印错了你知道吗?老子又不是没出过国!你特么糊弄老子还嫩一点儿!”
一边说一边又拍了两下,跟拍皮球似的。
许问:“……”
木兰嫂子抽了抽嘴角,“这人手劲控制的真好!”
看着轻飘飘,每一下劲道都不小,但还不会把人打傻。
那领头的回头看了木兰嫂子一眼,吆了一声,“行家!”
刘峰扛不住,老实交代了。
他们是一伙人贩子,专门从国内骗小姑娘卖到国外。
鹏城这地方,如今正在搞改革,大批外乡人涌进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特别好得手。
但成年的姑娘,不可能说给块糖就跟着走。事实上多数工厂或者工地都管得挺严,根本不允许陌生人进去。
他们就想了个法子,以谈对象为名,骗取姑娘的感情后,再瞎编乱遭个故事,让姑娘相信,为了跟姑娘在一起,他背叛了富家千金,会被追杀,两个人只能逃到国外去相依为命。
恋爱中的姑娘,很容易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用这种办法他们一个月能骗十几一十个。
大部分都是主动跟厂里辞职,说回老家,厂里也就不管了。
去骗姑娘的当然不止刘峰一个,他们团伙里长得还算可以的或者嘴皮子溜会哄姑娘的才能担此重任。
许问借着灯光看了看刘峰的长相,问木兰嫂子,“你觉得他是长得好看的还是嘴皮子溜的。”
木兰嫂子犹豫了下,“大约算长得好看的。”
时下就刘峰这种长相的男人比较吃香。
许问:“……”
跨世纪的审美实在差别很大。
“那些姑娘在哪?”许问问出重点。
刘峰摇头,“我不知道。”
领头那个又是一巴掌拍下去。
刘峰抱着脑袋嗷嗷叫,“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们也都是分工合作的,我只负责骗人。”
许问眯起眼,“你不是告诉她们十点会发船?”
“当然是骗她们。我们带这么多人偷渡怎么可能光明正大从码头走?谁家偷渡船会这么早出门?”
许问:“……”
还没等问完,警车呼啸而至。
领头眉头一皱,把刘峰扔给木兰嫂子,一摆手,他手下的人迅速撤离。
领头的朝许问拱了拱手,“麻烦不要提我们的存在,另外,转告路哥,他人情我还了。”
许问:“……”
那些人用事实演绎了什么叫地头蛇,三两下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木兰嫂子制服了想要趁乱逃跑的刘峰,牢牢把他踩在脚下,问许问,“你家路团这是找的什么人?见公安跑得比刘峰还快?”
许问:“……”
她哪里知道。
看那领头作风似乎也不像为非作歹的,但见了公安就跑这事,确实让人觉得诡异。
许问回答不出来,假装没听见,转脸看向赶过来警车。
刚才被闪烁的警车迷了眼,这会儿才看清楚,打头的是一脸军绿色吉普车。
这颜色在黑夜里不起眼,难怪刚才没注意。
打头的是石磊,看见许问先叫了声嫂子,才道:“我们找到那些姑娘了,审问那些绑姑娘的人得知刘峰在这里。嫂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许问指了指木兰嫂子脚下的人,“这位就是刘峰。”
石磊:“……”
刘峰被公安带走,石磊等着许问处理完王秀的事,一起回彩虹岛。
他们到码头后换船回岛。
王秀吓坏了,全程一直哭。
许问什么都没问,到舱里休息。
这是她的船,给自己留了个vip座位,是个单独的隔间门,虽然很小,但是能躺下。
折腾了大半天,许问都快站不住了,真没心思哄人。
倒是木兰嫂子精力旺盛,好奇心也强,一边哄王秀秀,一边问原委。
许问听了几句,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睡过去。
到岛上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王秀秀大约也哭够了,跟在后面,垂着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石磊带着手下的官兵回了营部。
许问让王秀秀先回厂里,然后嘱咐生产部部长,没有她批的假条,一律不许员工私自离岛,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吩咐完,先到朱美珍那吃了个早饭,分别跟冬生和夏初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就回家睡觉了。
人找回来,帐等她睡醒再算。
“说说吧!怎么回事?”许问坐在办公椅上,问对面跟兔子眼一样的王秀秀。
眼睛红是因为哭也是因为熬的。
王秀秀长这么大,哪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吓得六神无主,回来了也后怕到睡不着。但,情绪已经比昨晚稳定了很多,最起码不至于吓到哭得说不出话。
抽抽噎噎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和刘峰说的基本能对上。
王秀秀人如其名,长得很清秀,不跟许问这种长相放在一起的话,也算个美女。
王秀秀跟其他工友去鹏城逛街的时候,被刘峰盯上了。
北方跟男方口音差距这么大,一下就能听出来。
刘峰更觉得有戏。
王秀秀她们长这么大很少接触外面的人,活到十八九岁接触的都是公社那些人,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单纯,没见过人心险恶。
在她们的人生里,经历过最坏的事情也就是亲戚或者邻里之间门吵架。
最多也就动下手,说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话。
或者像董海波那样的,就算是王秀秀她们见过最坏的坏人。
在村里,村民们吵架的原因不外乎你们家的鸡吃了我们家的菜,或者婆媳矛盾以及因为因为赡养老人引起的矛盾。
大锅饭时代,连耕地都不用争。
而且魏庄是个封建思想残留比较严重的地方,百姓们除了普遍重男轻女以外,连婚姻大事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往往两个人从第一次相亲到结婚见不了几回。
平时在村里,如果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孩多说几句话,那风言风语传的。
这种情况许问也经历过,当初跟温一鸣见面基本就这样,明明两个人根本没说几句话,都被传成要结婚,后来因为路远征,更是名声差到底,各种难听的话都有。
许问思想开放,自然不受影响,但是魏庄其他姑娘可没许问的经历,当然很注意避嫌,一般懂事起慢慢不再跟异性独处。
这样单纯的姑娘,在遇见刘峰这种别有用心的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根据王秀秀的陈述,骑自行车的刘峰不小心撞了她,借故要请她吃饭赔罪。
本来王秀秀她们觉得是小事,用不着赔。
谁知道刘峰特别诚恳,再三道歉,非请她们吃饭不行。
不光请王秀秀还请了和王秀秀同行的两个工友。
单纯归单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很警惕,不太相信刘峰。
吃饭前,刘峰就付了钱,并没跟她们同桌,以次来降低大家尤其是王秀秀的警戒心。
这让王秀秀她们自在了不少,对刘峰的印象颇好。
吃过饭,王秀秀他们又看见了刘峰。
刘峰说给王秀秀弄脏了衣服,赔了她一件新裙子。
王秀秀推辞,刘峰说买都买了,他也穿不了女生的裙子。王秀秀这才接了。
回到岛上,发现裙子里还夹着一封信。
信上,刘峰承认他是故意撞到王秀秀,因为他对王秀秀一见钟情,就想跟王秀秀有个认识的机会。裙子也是他精心为王秀秀挑选的,如果不合适的话,可以拿去换。信里还夹着裙子的收据。”
“那条裙子抵我一个月工资。”王秀秀抽噎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许问:“……”
“给你一条贵点的裙子就是从来没有人对你这么好过?”
这思路的话,她不被骗谁被骗?
“你不懂!”王秀秀语气激烈了几分,“我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旧衣服,过年从来没有过新衣服。也就是来这里打工后,我省吃俭用给自己买过一条裙子。”
许问挑眉,虽然她也是个生意人,但是扪心自问她给工人的工资并不低。
各种待遇加起来半点不比国营厂差。
不至于买一条裙子都需要省吃俭用吧?
王秀秀主意到许问的疑惑,抿了下唇,解释:“发了工资我是要寄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