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过娄书杰的手艺,做海鲜真得是一绝。
都说海鲜好做,只需要蒸煮就行。其实不然。
靠海吃海,许问刚到彩虹岛的时候,也没少打海鲜的主意,自己也做过几次,不是饭店里做的那味。
“你怎么想起来出来摆摊了?”许问开口跟娄书杰闲聊。
“家仪坚持选你给的第二条建议。但是我觉得这事我也有责任,想试试你推荐的第一个选择。开饭馆的本钱我没有,但是可以从摆摊开始。”
许问点头,表示赞赏:“不错!”
她给的建议本来也不是二选一。
他们想都选也还算灵活。
“不过,你家里或者说你们族里能同意吗?”许问好奇道。
他们族规矩挺多的,不太喜欢跟外面的人打交道。
要不然当初也不能分成两个村子。
路远征觉得是应该尽可能的尊重他们的习俗。
倒是许问觉得应该把他们打散融入集体。
他们很多习俗都落伍了。
不过,路远征才是一岛主官,而且他的考量也没毛病,许问就没多说什么。
娄书杰垂下眼,摇摇头,“不同意。但,这是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做一次主。”
许问看看他清冷的摊位,提议:“大家来逛夜市基本都是吃饱了才过来的,所以你生意才不好。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加点别的。比如去李嫂的超市进点酒过来。再配点毛豆花生。我觉得生意会好些。”
其实海鲜不怎么顶饿,但是吃过饭的人也很少会再来坐在这吃饭。
有酒就不一样了,两个厂里都有男工人。
大家都喜欢喝一杯。
晚上气温没那么高,喝点酒吃点海鲜,人生没事。
许问还附赠了一条做冰块的方法,让他提前把啤酒冷藏一下。
娄书杰一脸喜悦的道了谢,随即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说出来。
许问估摸着他应该是想借钱,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不主动开口,许问总不能先开口。
想了想,她又说了一句:“你去李嫂那买酒的时候,可以先赊帐。这样如果卖不了的你还可以给她退回去。你放心,李嫂很好说话的。”
她也会去跟李嫂打个招呼。
娄书杰脸上重新带了喜色,连连道谢。
许问吃完付钱,娄书杰坚决不肯收,“你帮我们家这么多,我怎么能收你钱?!”
许问坚持把钱给他:“一码归一码。你请我吃饭我肯定不会付钱。但是开门做生意是有本钱的。再说,我应该是你第一单生意吧?你收下,权当图个开门红!”
娄书杰这到接过钱,还是连连道谢。
许问蹲下身子,给吃得满嘴满脸都脏兮兮的小夏初擦了擦嘴,牵着她的手往走,“跟叔叔再见!”
夏初稚声稚气道:“叔叔再见!”
许问还领着夏初去支持了下弟弟儿子跟外甥的生意。
三小只可没有娄书杰这么腼腆,特别不客气的收了许问的钱。
许问给夏初也买了一份玩乐的机会。
可惜夏初人太小,小到直接作弊。
套圈,许问是站在红线以外扔圈。
小夏初直接走到玩具跟前套,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就这样,小夏初还失手。
没套着还耍赖,不拿着玩具不肯走。
许切一脸嫌弃的给她,对许问道:“姐,我这是小本生意,你还是别带她光顾了!”
许问乐不可□□你跟她讲。”
许切:“……”
相对来说,元宝就圆滑多了,见许问过来,特别自觉的吧抽奖箱给夏初。
许问付了钱,夏初抓了一把奖券出来,元宝让她留一个。
夏初手气好,上手就是一个二等奖。
元宝看了眼,默默收回夏初的奖券,然后递给夏初一个小玩偶。
许问挑眉。
她没记错的话,二等奖应该是元宝生日时,她送的一辆玩具车。
挺大那种。
元宝轻叹一声,“小姨,她又不会玩。对她来说,这个玩偶正合适,你看她多喜欢?”
许问:“……”
这个玩偶是嫂子们做的手工布艺,估计是他们去串门,嫂子送的,压根没花本钱。
半晌,许问感叹了一句,“你是得了你妈的真传啊!”
不过她也没计较,领着夏初继续往前走。
怎么计较,元宝是她亲外甥。
再说,夏初抽到奖都开心到不行,她为什么要去破坏?
何况,元宝赚了钱,还得分一半给她。
冬生的摊子生意仅次于许切的套圈。
岛上军娃居多,都把自己爸爸当英雄,这好不容易能摸到枪,肯定会来试试。
打不中的基本都把钱贡献给冬生了。
有些退伍老兵很久没摸枪了,也过来想试试。
但是冬生不肯,“叔叔,你们都行家,来砸买卖不好。想玩也行,你看,我这奖品你们也看不上,要不你们拿钱打完不要奖品?”
双方就此达成一致。
冬生不过搭几个气球的本钱。
夏初也要玩。
可她实在太小,那玩具枪她都扛不动,两手托着枪把,以桌子为支点,对着固定的气球一顿瞄准,然后还自己配音。
“砰!”
“砰砰!”
她每配一次音,冬生都特别配合的,用针扎破一个气球。
最后抱走了一个最大的奖。
最大的奖是一个大大的布偶。
布偶是路远征买给许问的。
路远征买布偶的本意是自己不在家时,许问可以抱着玩偶睡。
但,许问能自己睡觉的几率不大,以前陪冬生后来陪夏初,再后来又怀孕了,得用孕妇枕,所以一直闲置。
这回被冬生拿来当奖品。
现在奖品又被拿来哄夏初。
相当于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家。
豆豆妈正好看见这一幕,笑得不行:“你们这叫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就这么一个大奖,还又给弄回家了。”
冬生看见豆豆,立马迎上来,“豆豆,你要不要玩?不要钱!”
豆豆有点想玩,“可是我不会。”
“来,我教你!”
冬生手把手的教豆豆。
冬生技术是真得不错,硬生生打光一个大圆盘上的气球。
更神奇的一幕来了。
冬生把电动摩托车弄出来,给豆豆,“诺!你的特等奖!”
许问:“……”
那摩托车是许问给他的生日礼物。
就是缩小版的玩具车,速度不快,比大人走路快不了多少。
重点是现在摩托车经常被冬生用来当去上学的代步车。
日常是他载着豆豆上学放学。
所以这送给豆豆以后,是豆豆载他吗?
豆豆妈直接笑弯了腰,“我感觉我不用奋斗了!照这进度,你们家的房子什么时候过户到我们豆豆名下?”
许问:“……”
许问眨眨眼,“要不,我现在就过户给你,然后儿子也给你!”
豆豆妈摆手,“不行!现在还早,你这么能赚钱,得多赚点,我们再接手。”
许问:“……”
论躺平的必要性。
辛苦赚钱做什么?
家业迟早是儿女的,儿女迟早是别人家的。
“真该让我妈也来看看这一幕。那钱攒着干什么?给自己花了才是赚到。”许问感叹。
豆豆妈笑得不行不行的。
“你别笑了!别忘了你也怀孕了!你就敢保证还是个女儿?”
宋宝英二胎就生了个儿子。
豆豆妈收了笑,想了想,又开始笑:“没事。大不了豆豆从你们钱划啦来的钱财,我们再送给儿媳妇家。”
许问:“……”
更想躺平了。
娄祥生到底带着娄家仪来找许问。
签下了合同。
许问借钱给娄家仪读书,等日后娄家仪毕业了给许问打工还债。
其实这份合同主要给娄祥生看的,所以许问也没写应还钱数和打工时间。
她只是想资助娄家仪,但又不想娄祥生反对。
依着她对娄家的了解,他们不喜欢欠外人情。
娄家仪还小,真大了毕业了,说不定后悔来给她打工。
再说,到娄家仪毕业说不定就赶上下岗潮,到时候,谁知道许问还缺不确人用?
娄家仪这边是圆满了,娄书杰那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娄书杰听从许问的建议,从李嫂那弄了些酒来。
果不其然,吸引了不少酒虫。
点一两个菜,几个人小酌。
生意做得还算红火。
听李嫂说,娄书杰几天就还清了欠她的钱还又进了一批酒。
许问听说后好奇地到夜市上,想去看看。
夜市上生意最红火的不是吃就是玩。
玩的话三小只可以说是称霸夜市。
很多小孩看见他们三个生意做的有模有样,也跟着学。
但是里面的门道他们没学好,要么被套圈或者射击射到破产,要么提供的玩具吸引力不大,没吸引到什么顾客。
但是许切他们三个也有缺点暴露出来。
比如说算数不精,经常收错钱。
有时候会被提醒,有时候只能吃闷亏。
第一次许切干了一晚上,一算账还赔钱的时候,嗷嗷哭了半晚上。
能不哭么。
带上本钱一共收入十块八块,算错账赔了七块。
许问不厚道的笑他。
还是朱美珍这个当妈的心疼孩子,偷偷补了他那七块钱。
冬生跟元宝也都干过这种事,只是没碰上给金额大的,也就损失个几毛钱。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教训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未来一学期内,元宝跟许切的数学成绩大幅提升。
冬生没提升是因为他已经考双百,实在没提升的空间了。
不过这是后话。
总而言之,因为嫂子们来自全国各地,全国各地代表性的小吃在夜市上基本都能找到。
晚上休息的时候,官兵们也都来捧场。
工人们工资也不低,偶尔花钱买个零嘴也不至于舍不得。
除了新月村的人,大家对夜市都还是很支持的,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单纯的买家。
新月村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娄书杰。
许问牵着夏初远远就看见娄书杰的摊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许问自言自语道:“生意这么好的吗?”
她倒是预感娄书杰的生意不会差,但是好到这种地步,说实话,许问还是很意外。
走到跟前才发现不对。
这些人不是顾客,是新月村的人。
许问心道不好,这是来砸摊子的。
许问忙就近找了个嫂子,把夏初交给她帮忙看一会儿,自己挤进人群。
果然,娄书杰跟犯人一样垂着头,娄汉山骆香芹领着人站在娄书杰的对立面。
娄书杰的客人们在围在后面看热闹。
娄祥生弯腰跟娄汉山赔不是:“族长,你也知道,书杰这马上要娶亲了,他就想赚个彩礼钱,没干啥违法的事。”
娄树伟跟娄家仪护在娄书杰身前。
娄汉山皱眉,“祥生,不是我不讲理。咱们族……村里的制度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是共有制。大家的劳动成果都是共享的。书杰跑出来做生意,赚了钱也不上交,这不是坏了规矩嘛?你让我以后怎么管理其他人?”
娄家仪闻言大声道:“那不是规矩,那叫陋习!也不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是好的。现在国家都把土地分包到户了,凭什么咱们村的土地还是你说的算?”
娄树伟点头附和:“这不是村里的生意,是我哥自己掏本钱做的买卖,凭什么还得上交?”
娄祥生闻言回头呵斥儿女:“有你们说话的份?你们都给我闭嘴!”然后转头对娄汉山道,“族长,我们家情况有些特殊。我这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有地的。我们一家四口,只能分两口人的粮食和海货。能解决温饱,可人活一辈子也不能只为了吃喝吧?孩子们总得娶媳妇儿成家立业过日子吧?”
娄书杰原来不姓娄是娄祥生收养的孤儿,娄树伟是他儿子,娄家仪也是收养的遗孤。
按照他们村的规矩,娄书杰跟娄家仪只能分口粮不能分地。
娄汉山道:“我知道你日子难,能帮你们的我也尽量帮了。你也是自小在咱们族里长大的,咱们的规矩历来就是这样,也不是说我针对你们。要是坏了族规,以后这村还怎么管?”
骆香芹也开口:“祥生,大家也都知道你难。但是你现在越来越出格了。这样吧!书杰这生意你们非要做也可以,按照规矩,大头都是要交到族里的!”
娄家仪听不下去,质问:“凭什么?我大哥这生意跟族里有什么关系?”
骆香芹皱眉训斥她:“既然你说跟族里没关系,那你让你哥把户口迁出村里吧!”
娄祥生一听忙把娄家仪往身后扯,然后低头哈腰的道歉:“嫂子,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把户口迁出村里,相当于驱逐出族,这还了得?!
娄家仪还是不服气,小声咕哝:“迁就迁,新日村多好?!”
她声音不算小,反正该听的都能听到。
气得娄汉山都开始哆嗦,指着娄家仪对娄祥生道:“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就说孩子们不要去上学!一个个学了些什么?祖宗都忘记了!连长辈都不尊重了!”
许问听不下去,上前一步,“娄村长,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全村性命都是路远征救的,作为路远征的妻子,新月村全体村民都很给许问面子。
娄汉山面上都缓和了几分,“许问同志,你怎么来了?”
“挺喜欢娄书杰做的海鲜。想过来尝尝,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来兴师问罪。说起来,我也应该给你们赔个不是,他做生意这主意还是我出的。”许问说完,就要弯腰鞠躬。
可许问现在的肚子已经特别大,弯腰挺困难。
娄汉山也不敢接,骆香芹忙出手扶着许问,“小许同志,你这话说得严重了。”
“严重?你们刚才不是说娄书杰坏了你们族里的规矩?”许问佯装不懂,“那不应该是挺严重的。”
“那是对我们族里人来说。小许同志,你又不是我们族里的人。”
“那娄村长我问你,你们现在还是娄族吗?你们难道不是新月村的村长和村民的关系?再说了,就算是你们的族规,我想问问你们,国法大还是家规大?”
“当然是国法。”娄汉山肯定道。
“既然是国法,那么从今年1月份,国家就肯定了土地承包到家庭,到个人的政策。也就是像新日村一样,耕地按人头分包到户。去年咱们岛上分地的时候,国家还没出政策。你们族的规矩跟咱们国家的土地集体承包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就由着你们自己分配。
现如今,国法都出来了,你们是不是也改一下旧习俗呢?总不能说跟国家对着干吧?”
娄汉山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骆香芹也一样。
娄汉山嘴巴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侧头向骆香芹求救。
骆香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许问同志,你帽子可就扣的重了!一般来说,国家也会尊重我们少数名族的族规。”
一句许问同志,表明了远近亲疏。很明显,对许问有些不满。
许问既然开口,就不会怕他们。
“你也说了是一般。在不影响国情的情况下,是允许。但是,现在你们很多陋习已经严重侵犯其他百姓应有的权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