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用朱美珍开口, 大娘婶子的就主动围着她问。
“许闻这是在鹏城赚到大钱了?看你们一家一个个穿金戴银衣服鞋子也都崭新崭新的!”
生产队的人都认为是许闻买的,谁也没往许问身上想。
一来许问是个姑娘,哪有出嫁女儿这么往娘家花钱的?
二来许问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哪有什么钱?就算随军也才十块钱一个月。
“还行吧!比种地强。”朱美珍乐呵呵道, “衣服是儿媳妇买的, 首饰是女婿买的。”
确切地说,衣服是桑小青抢着买的。
她不好意思总占许问便宜。再说, 朱美珍给她跟许闻带一年孩子,给婆婆买一身新衣裳是应该的。
结果前脚抢着付完钱,后脚许问也给她买了一套金首饰, 弄得桑小青更是不好意思。
年长的拉着朱美珍问东问西,年轻的媳妇儿们都围着桑小青七嘴八舌。
聊天内容差不多, 长辈们关心许闻在鹏城赚多少钱。
年轻的除了好奇许闻夫妻的收入还好奇南方城市和北方有哪些不一样。
桑小青就跟大家细细地讲了讲, 南北方在生活饮食上的一些区别。
“别的不说!你出去这大半年整个人变了不少!”一个之前跟桑小青玩得不错的妇女很感慨。
之前大家都是在地里讨生活的,风吹日晒, 手脸都晒得乌黑,凭白显老好几岁。
以前桑小青也是。
每到春天农忙时, 北方的干冷的风一吹, 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无一例外会发黑变干皴了吧唧。
今年在鹏城呆了大半年,那边虽然也会热,但大约因为靠海的关系, 空气特别湿润, 整个人气色特别好,皮肤水嫩了许多。
桑小青平日里只在店里忙活, 不怎么见太阳,整个人比在家白了不少。
加上在鹏城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不少见识, 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朝夕相处的人看不出来,但是像同生产队的社员,以前天天见这一年没见明显能看出来变化。
另外一个也点头附和,“跟城里的妇女一样!又白又年轻,看看这皮肤也好。”
她说着伸出手跟桑小青的手摆在一起,桑小青的肤色比她白亮了好几个度,皮肤也更水嫩。
可是,这个媳妇儿是去年才嫁过来的,比桑小青小了三四岁呢!去年过年在一起玩的时候,大家还都夸她年轻皮肤好。
有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几个年轻媳妇儿顿时羡慕的不行。
“小青,你可真是有个福气的!男人疼,公婆宠,连大姑姐小姑子都对你这么好!”
“是啊!之前还说许家这么穷,娶了小青这样的儿媳妇儿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想到这一年过去,房子也有了票子也有了,真好!”
“……”
其他的桑小青能谦虚,夸许家人,桑小青只有认同的份,“是我运气好嫁到了许家!其实我们都是沾了我小姑子的光!”
她现在手里钱宽裕了,跟曾经的许望一样,回娘家的时候难免会帮衬一下家里。
娘家人也是夸她有福气,说她沾了小姑子的光。
这话大家也都同意。
“别说,你那小姑子可是个有本事的!咱全公社就她这么一个女大学生!”
“许问从小就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些女孩是不值钱的女娃娃是所谓的赔钱货。从懂事起就得烧火做饭带弟弟妹妹,大一点儿得把上学的机会让给家里的男孩,一张大就结婚嫁人,聘礼钱给家里的兄弟娶媳妇儿用。
人家许问跟男孩子一样,家里宠着,到上学的年龄就上学了。许家那么穷,给许闻娶媳妇儿都没说停了她上学!”
“你这就是酸话了!怎么没停?中间好几年咱们县都没高中,许问不也在生产队赚工分?”
“就是赚工分,咱干的什么活?她干的什么活?”
她们都在地里风吹日晒,许问在大队部记工分。
“人家有文化呀!让你记你会吗?说到底还是人家许问有本事!全公社可不只许问一个高中生吧?男的女的加起来,谁有她成绩好?”
说酸话的人顿时没了声音。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嫉妒都没意义。
桑小青接话道:“谁说不是?!我家问问别看是个姑娘家,那本事一般男人也比不上,我跟你们说在海岛上……”
她捡着能说的说了下许问在彩虹岛上的丰功伟绩。
比如彩虹岛现在用的电啊,学校啊,做生意啊全是许问的主意。
至于卡亚号的事,那属于不能说的范畴,许问也没跟她说过。
听得那些说酸话的人连酸都酸不起来了,只剩羡慕和钦佩。
许问那个“馊主意”本意只是针对许望的婆家。
希望谢家能松口让谢德春跟许望两口子也去鹏城。
结果却是“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树也活了,柳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荫了。
谢家被许问一通富给炫的五迷三道,现在家里就差供着许望。
谢德春本来就对许望言听计从,晚上许望的枕边风再一吹。
他头一个投降,硬着头皮跟他爹娘说想去鹏城的事。
结果谢大队长一口给否了,气得谢德春回了自己屋。
倒是他娘动了心,还帮着劝谢大队长。
“德春是个男人!出去闯闯怎么了?你看那许家以前穷的恨不得一件衣服一家老小一起穿。
这许闻才出去不过一年,你看看许闻跟桑小青这对小年轻现在富成什么样?”
谢大队长的烟袋锅子抽的吧唧吧唧直响。
他又不瞎。
许问就不说了,那姑娘虽然是生产队长大的,但全桃源大队都知道她从小就长得好看洋气,许家又娇生惯养没真吃过什么苦。
这许闻跟桑小青的变化是真大。
许闻以前是一长得特别精神,星眉剑目的小伙子。在生产队里干活也是勤快很麻利挺能吃苦。
可家庭条件在这里,人再好说起亲来难。
后来还不是许望嫁了人,才有了娶媳妇儿的彩礼钱。
这出去一年回来,性格说话都比以前稳重多了,隐隐透着种生意人的精明。
重点是确实有钱了。
以前他挺看不上许家这门亲事,觉得沾了个穷亲戚对自己家不好。
好在许望是个好儿媳妇,许家人也从来不上门打秋风。
各种红白事上,都进退有节,没让他丢过人。
这回,许闻许问兄妹俩回家过年,就跟印钞机似的。
给他们送吃送喝,连衣服鞋子也都送了不只一套。
都是男人,谁没点儿野心勃勃?
但,有些顽固的思想不是心动就能改变的。
最后,谢德春爹还是摇头,“不行!德春两个哥都搬出去住了,就他自己在家里头,不能让他再出去。我都年纪这么大了,再过个三五年我退下来,让他顶上大队长的缺,一家子吃喝不愁不挺好的?”
“好什么好?一家子拼死拼活还没人家一个人赚的多。以前人家许家穷的时候你看不上人家许家。怕人家占你便宜。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人家许家有钱了,我看等亲家会面,你还有没有脸在给人家当大哥?就你平时见人家许秋石时那鼻孔朝天的样……呵,等着人家下次低头看你吧!”
“当大哥又不是因为我们有钱!”谢大队长瞪眼,“那不是因为我年长?再说了,你好意思说我势利眼?当初德春要娶许望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拿根绳子非说许望进门她进上吊!”
许望婆婆一听顿时急眼了,“你说谁呢?也不知道当初哪谁眼睛长到头顶上,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
家里房子并不隔音,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
许望坐在里屋炕上脸色不是太好。
前半截她公婆压着声音说话,她还听不真切,这会儿两个人说急了眼,忘记收声,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知道谢家人开始对她不太好,还以为是因为那时候不熟,毕竟这几年也算对她不错。
她跟婆婆也没说红过脸,却不想他们一直这么看自己的。
谢德春也在炕上坐着,这会儿有点坐立难安,眼看许望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凑到她跟前,想搂她,“你别听爸妈胡说八道!他们这是在气头上话赶话……”
许望推开他,冷冷地打断他:“是话赶话还是你们一家子的心里话?看不上我当初求娶做什么?我许望不是嫁不出去!”
她是许问的亲姐姐,许问那长相被夸全公社最好看,当初的许望就算差了点儿又差到哪里去?
全公社想娶她的小年青不比许问当初放话找对象的时候少。
她选谢德春是因为两个人曾经是同学,比起旁人,算是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