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樱心情不佳,连带着语气都是有气无力的:“沈律珩……”
沈律珩侧过身,“怎么了?还是很难过?”
舒樱拼命点头。
刚才在病房里,当着病人的面,她不得不硬撑着,不让眼泪掉下。
可此刻,只剩她和沈律珩两个人的时候,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扑簌簌地往下掉,让人看了就心疼。
沈律珩掏出纸巾递给她,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寡淡的说:“在医院待得时间长了,会习惯一点的。”
舒樱低着头小声说:“沈律珩,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个要求,问得他措手不及,他抿着唇想了一会,面向她张开双臂。
舒樱当然明白,现在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
她只是两手轻轻揪住他的衣角,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而沈律珩的动作同样轻缓克制,他一手自然垂下贴着裤线,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以示安抚。
“会好起来的。”他说。
舒樱呜咽:“嗯。这一次之后,我就不能再哭了,这么大了,好丢人的。”
沈律珩轻笑一声,按在她肩上手转移到了她的脑袋上,他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慰:“还记得我第一次经历失败的抢救是什么样子吗?”
“记得。”
“现在想想实在是太糟糕了,还有其他病人等着你去救治,就那样蹲在抢救室外哭了。樱樱,跟我比起来,你已经好太多了。”
舒樱站直身子,脑袋从他的胸口上移开。
她抹掉眼泪,又问:“沈律珩,你当初为什么学医呀?”
他长叹一口气:“我?为什么……”
“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了?”
“没事。”沈律珩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
他怕她没听清,再次郑重重复道:“任何事都可以。”
有了他的这句话,舒樱壮着胆子,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那次案子之后,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沈律珩早有预料她会问这个问题,所以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
他靠在围墙上,边说边回忆起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
沈律珩在家里的安排下,申请到了国外的一所大学。
学医已有几年的他选择重头再来,同样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
在飞机上,沈律珩心乱如麻地翻阅着座位后的‘飞行须知’。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对不对,以后会不会后悔。
飞行了一段时间后,机上广播‘叮咚’一声,紧跟着的是空姐的紧急通知:“机舱内有乘客突发疾病,机上若有医务人员请立即与我们联系。”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乘客们议论纷纷,但并无一人举手或联系空姐。
沈律珩坐在位置上,紧闭双眼,甚至从包里掏出耳塞戴上。
反正,他都已经决心离开这一行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广播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仍旧没有人回应。
前面座位传来一个母亲的哭声,她在向空姐求助。
沈律珩皱眉,犹豫了一会,终于举起示意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
他怕自己经验不足延误了病人的治疗,为男孩检查过后,做了一些简单的施救措施,便向乘务人员提议,还是应当返航,病人需要去医院进行更为细致的检查。
沈律珩让男孩平躺在地上,自己则跪在他身边照顾他。
一直到飞机返航降落,看着男孩被送上等在机场的救护车,沈律珩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等到这时候,他再低头,膝盖因为一直保持跪地姿势早已红肿,可他在施救时,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回忆完这些,沈律珩叹道:“自从学医以后,我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病人在我面前,而我却什么也没做。”
“也是那次飞机上的救援让我觉得,或许我的初心还在,所以就回来了。”沈律珩笑了笑,说,“当然,也有一方面是觉得重头学另外一个学科还挺难的,倒不如还回到这条路上,再走走看。”
他说得云淡风轻,又尽力弱化了很多困难,但舒樱明白他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简单。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件事现在对你还有影响吗?”
“有。”
沈律珩希望舒樱的生活是开心美好的,但这并不是生活的所有样貌。
他要做的不是遮掩住那些腌臜,而是教会她如何去面对这些黑暗。
“有时候碰到一些危急的病患,除了竭尽全力去救援外也会担心,还会不会遇到像当年那样的情况。”
“还好这几年我都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况。”
舒樱抬头,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心疼:“沈律珩……”
沈律珩轻笑一声,伸手用拇指指腹抹掉了她眼角的泪珠儿,“这条路真的很难走,但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走得安稳一些。”
舒樱嘟嘴:“怎么你说得我好像什么都不行的小孩子一样,我已经……”
沈律珩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但我想保护的不止是你,还有曾经的自己。”
“好吧……”舒樱想了一会,说,“那已经长大的我能不能给你提一个建议?”
“嗯。你说。”
“戒烟吧。”
沈律珩回答得很果断:“好。”
舒樱有些意外:“真的?”
他点头:“嗯。我一直都想戒的,只是好像找不到一个可以坚持下来的理由。今天既然是你来提的,或许我能坚持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