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乌大人,慢走。”
“是,下官告退。”
十年前闫如真被判通敌卖国提京斩首之时,温景州还在各地行走历练,虽他还不曾涉及朝堂,但当时便已断言此乃冤案。
且以如此屈辱之名斩杀护守国疆的大将军定会引得边境生乱,而此后三年边境戍戎屡屡来犯,直至新任定边大将军廖廷海走马上任耗费五载才将乱局平定。
而今十年过去,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早已将此事忘却,不想今日竟会有人重提此案。
温景州逐字逐句看阅卷宗上每一页记册,心中并无甚波动,他心知便是当时闫家以及与闫如真所有关联之人审讯时有发现异样,这案卷之上也不会呈现一分。
思及昨日那人看到自己的反应,温景州放下卷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未等他缕清决断,便被三道频率如常的敲门声打断。
“何事。”
“启禀大人,婢女春来求见。”
“进。”
春来低着头快步进来,于书桌前两米远处停下,福身说道:“启禀大人,南姑娘突发高热,人已昏了过去,奴婢特来向大人请示,可要请黑大夫劳驾前去,还是请大夫入府看诊?”
高热?
温景州微皱了眉,稍沉吟了瞬:“叫黑原去吧。”
春来心中一松,黑大夫本就在府中居住,且医术极其高明,大人能派他前去自是最好不过。
“是,奴婢告退。”
待书房重复安静后,温景州再翻看卷宗时却已无方才心静。余光瞥见桌角一物时眸光微顿,温润修长的眉眼微垂时,透着股置身事外的淡漠与冷酷。
冰蓝色修逸的宽大袍袖微动,那一双可单手把玩的玉铃铛便已被收入手心,清脆悦耳的玉撞声响起时,女子受惊如小鹿可怜,却仍强撑着认真辩听铃声的柔韧脸庞忽然而至。
温景州眸色淡淡的望着它,少顷后,轻袅着清洌松香的雅致书房内已空无一人。
南榕醒来时,无力的沉重感已消了大半,且她脑中静静的,好似有种深度睡眠后的轻松感,这种感觉让她怀念,也有些依赖,以至于还未睁眼她便已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醒了?”
清润温雅带着淡淡惊喜的男声忽地响起时,南榕猛地浑身一震,她蓦地睁开眼,看不见事物的双眸内尽是防备,方才的轻松瞬息消退,甚而还未来得及思考,人已腾的下坐起迅速退至内侧藏起双腿将导盲挡在身前。
“走开!”
温景州看着她惊惧戒备的模样眸色渐深,忽地起身撩起袍角单膝跪在床上,动作轻柔握住她蓄势待发的手腕,
在她更加激烈的反应中,长臂一伸温柔又牢紧的抱着她,嗓音里略带着丝怜惜,轻声开口:“南木姑娘勿惊,是我温柏卿,我们已安然回府,那歹人也已被绳之以法再不能出来作恶,你且安心。”
“是我,”
绷紧到极致后是全身无力的虚脱,当心神稳固,鼻息间尽是清冽沉静的松香气味,再听到他的声音时,南榕已回过神来,
没有紧紧缠绕在颈间挣脱不得的窒息,没有冰凉锋利,好似能穿破皮肉,冷到刺骨带着铁味的恐怖凶器,也没有突然抓住脚踝的不明之物。
她已经安全了,
南榕深深吸了口气动了动被轻握着的手腕,将导盲棍收起仍握在手中,只是满身的防备收了起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令她身子一软,若非有一个温暖可靠的胸膛支撑着,险些便坐不住。
但她此次醒来虽仍觉身子无力,却明显精神恢复了些,只是厌烦自己眼下这种无法控制的一惊一乍草木皆兵的反应,
她知道最重要的原因都是因她看不见所导致的,无时无刻被黑暗包围的恐慌与不安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寻常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
在这种环境中坚持下来已然耗尽了她大半的心神力气,骤然世界变换,又突遇歹徒劫持,两两相加带给她的冲击与后怕阴影,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除的。
南榕在这个给她强烈安全感的怀抱中缓缓睁开眼,“我没事,请放开我吧。”
温景州未有迟疑,再次极带安抚意外的轻拍她的背,感觉到手下纤背不再紧绷僵硬后,才将人松开,从容站直了身。
包围着她的胸膛消失后,尚泛着凉意的空气立时从四面八方涌入鼻息,将那短暂停留的温暖彻底冲没。
南榕压下心间陡然升起的失落,目中空空的望向他说话的方向,苍白的唇极浅的弯了下,语音微哑道:“多谢温公子,只我现下仪容不整有碍观瞻,实非见客之机,还请温公子见谅,待稍后我定会主动前去拜访。”
这女子防心之重,委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