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星旅)_第24章(1 / 2)_南榕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24章(1 / 2)

南榕 星旅 8663 字 5个月前

清润低醇的嗓音如她所盼,说出令她喜不自禁之言。

        “南儿说的不错,确是双喜临门,压水井果然神奇,也果如你所说老幼妇孺皆可不需费力便能轻松取水。你此举,利在于民,功劳甚大。”

        南榕隐觉眼前似有阴影,却不及细想,脸上淡下不久的胭色因他这一句极郑重的夸赞再次席卷而来,甚至于连纤细洁白的脖颈都晕红一片,整个人更如着火了般自脸颊一直烧到脚底去。

        便忙忍着羞赧,将方才与黑大夫所讲的话再与他讲了遍。

        “我只是说了个想法,图纸是你所画,人与物又皆都是由你安排出银出力所寻,而那胶皮一物更是托黑大夫技术高明将其发明制作出来,故若说功劳,应是温公子你,与黑大夫及为此事劳神费力的工匠们。尤其此法此物还是我拾人牙慧所得,是以万万担不起如此赞誉。”

        大多女子若能有此名扬天下的机会,定然毫不犹豫大肆宣扬,而她脸上羞窘为真,语气诚恳为真,不居功,将功劳推脱给参与此事一干人等也是真,

        如此高洁之品性,不知是她那异世人文教化,亦或是只她如此干净纯粹。

        “南儿莫要推辞,若无你的法子,纵我空有钱财,他人技术,也无法将此奇思妙想之物制出于世。故,纵你是自旁人处看得听得,你之功劳也不可磨灭。”

        这东西在现代几乎尽人皆知,且原理简单一看即会,她不过是借用了后人之能怎堪承此功劳,若此地有缝,南榕当真恨不得一头扎进去算了。

        但为防他继续有感而发,又忍着脸上滚烫,将他拉离此处,转而说道:“温公子可还记得曾问我为何有此想法之言?”

        温景州看了她一眼,眸色未变神色如常,语气却带着丝好奇应道:“自是记得,如今大功告成,南儿可要告知于我了?”

        “是的,”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南榕脸上不由浮现几分懊色。

        “我自来温公子府上,便一直接受你的赠予,先前说要为你做事也因要医治眼疾而出师折戟,故我心内一直觉得羞愧难安。本来想出此物是想送予温公子出售生财,可后来得知要备齐这些东西要耗费诸多钱财人物,便知自己所想过于天真,此物造价如此繁琐,怎是寻常百姓户户可买之物,是以这想让您多条生财之道的想法便又再次沉沙。”

        如她所对他了解的片面不同,温景州洞察人心,早早便将她的性子心思摸透,她以此为报答也尽在他意料之中。

        听出她还有后言,他便应着她的话失笑道:“我竟不知南儿一直因此芥蒂在怀,你莫不是忘了帮我寻得心爱之物之功?我想南儿应知,与心爱之物相比,纵舍去万金也无妨。”

        南榕自知千金难买我喜欢,可话虽如此,事已关己,她做不到理所应当。

        而这几日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他找人为自己医治眼睛的恩情,及至他回来之前她虽因水井成功而压力顿减,却也仍有郁结。

        而就在刚刚,听得他语中有极大的自信说起会试一事时,便忽地灵光乍现。

        虽这些时日来她算是稍稍与他有所了解,知他非是狂傲自大之人,但科举一事关乎前程命途,是以,为防放榜后空欢喜一场,思及今日展望更添难看,南榕便要更谨慎些。

        “据我所知,只要考上举人便算开了官路,而温公子超群出众入了会试,想来入朝为官应算是板上钉钉之事吧?”

        温景州闻言却难掩惊讶的挑了眉,他可以确定虽与她说过科考,却无人与她说过中了举子便有机会做官之语,那么她如何而知,怕是与她那异世有关,

        她既对科举之事如此了解,却有时又对此间之物那般生疏,加之她来时所带之物,与一些奇思妙想,可是说明,她从前所处之世,与大夏,类同前朝当下?

        只由此一语便如窥一斑而知全貌将先前所有贯连起来,于当下不过瞬息的念头,温景州凝眸端量她的神色,却除了看出她隐有期待紧张,竟未能探出她此话真意。

        是她猜出了他科举一事为假,亦或是动了攀附权官想做人上人的心思念头?

        但此念只瞬息便被他排除,她日日前去涛声院自以为若无其事的走动,实则是对返回之念从未放弃的坚持,纵他非日日时时为伴亲见,她的一举一动也都尽在他的掌握,

        罕有的无可掌握之感令他眸色渐深,却不露分毫引她继续:“大夏确有举子可有机会举荐为小品县官之律,而我虽无有能中头名之握,确也不才有把握可金榜提名。只不知南儿如此问,是何意。”

        南榕不知他虽不知她真实来历,却也几乎将她看透,听他确定,只如大石落定,略微发紧的神情也蓦地松开,看着他的方向释然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安心了,虽那压水井不能用于生意生财,但若等温公子入朝为官之后,应当能算得上是一项功绩吧?若由朝廷稍稍出资与百姓平摊,既可惠及于民,又可令百姓感念朝廷恩德,岂非两全其美?”

        原来她的目的,竟是这个?。

        不得不说此举实出温景州所料,他看着她脸上真切的笑容神色竟微怔了瞬。

        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报答,也是真心实意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纵他素以冷情于世,此一刻,也不免被她的热枕有所动容。

        若他真是一个即将为官的举子贡生,此刻定已大为心动,难以拒绝。

        如她心中所虑一般,此物造价甚高,大夏虽盛世太平百姓不缺吃穿,却若要花费巨资免去劳苦,寻常百姓定然不会舍得,恐也多于权贵富商府中所用。

        而她所想由朝廷出资与百姓公摊之语,虽残忍,但他仍要笑她异想天开,若朝廷真当拨款公摊,这钱财怕也是会被层层剥削,落入那贪官之手。

        但她能想出如此法子,已是难得,且与他供了思路。而此物虽算得上半个鸡肋,但于民生免苦,用具改革,确是一大进展。

        最重要却是那橡胶之物能带来的无限可能,及她所说的杠杆与原理,于他,才有大用。

        见他许久未语,南榕首先便想他这般温雅淡然的性子,可是觉得收了这物便算作弊,反而不喜,觉得如受折辱?

        她越想越觉如此,便忽地伸出双手握着他的手腕面有急色的解释道:“温公子莫要多想,也莫要心有负担,此物本就乃你经办,若经你手普及天下,或是能举一反三令有能者做出更多更好的东西,令大夏繁荣昌盛,百姓安康,福泽千百年不止,才真真是要记在史书之壮举!”

        她的脸色因急着解释而粉云忽上,而此刻过快的语速更是一改平日里温婉轻柔,可以想见,此刻她的心中是如何急切。

        而她的心思又如何敏感,而敏锐。

        温景州看着她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不由心中一软。他抽出手,广袖舒展便将她揽入怀中,而这也是第一次,他不带任何心思,只是单纯的怜惜怀中这个被撬开了戒备外壳后,内心极是柔软诚挚的女子。

        他揽着她的腰,一手终于落在她云卷顺滑的发间,顺着心意穿行而过,而触感,一如他曾想过的那般柔软,惬意。

        然与他缱绻顺发的动作不同,他落在她发上的眼眸却依旧清明如斯,“南儿心胸阔朗世所罕见,你如此拳拳心意我只会深有感触,怎会多想。如你所说此于朝廷百姓而言乃是互惠互利,两得之法,是以我便却之不恭,不作虚伪推辞。若有机会,定如你所愿,将此物普及天下。而你,”

        他将怀中不知是嫩得还是羞得脸颊脖颈通红的女子松开,如受蛊惑般抬起她的下颌,想要看进她的眼中,却在触及蒙着她漆黑干净双眼上的白布时陡然清醒。

        他将手移至那里,隔着白

        布似碰非碰的摩挲了下,似叹息般低语:“无论如何,你的功劳不该被抹去,若你愿意,待压水井普及时,你的名字也将随之传遍天下。”

        “万万不可!”

        南榕虽仍对他突如其来的一系列自然而然亲昵的举动头有晕眩,闭着的眼也能感觉到眼睛前方隐隐的触感与阴影,但听他此言,便脸颊滚烫,她也不及掩饰害羞,忙急声打断。

        且不论她想回家的念头一直未曾放弃,她于此或可不会久待,要这虚名无用。便是她要留下来,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背着如此大的名声,都绝非好事。

        她不曾怀疑他是故意如此说来别有用心,而是信他语气中的郑重绝非敷衍。

        许是才想起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南榕定了定神,深吸口气,他衣发上所带的清洌松香霎时进入脑海,也令她逐渐冷静下来。

        “我要那虚名何用,不过徒增烦扰罢了,温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还是作罢吧。”

        温景州方才提议确是真心,她的来历已被看透,也无回返之能,以后终要在此求生,予她盛名也是为了她日后所虑。她所忧木秀于林之患,他非是无有考虑,只是出口的瞬间所想竟是有他为靠无人敢欺之念。

        而她的拒绝也将他从如被迷了心智的想法中迅速清明,不知何时掌在她侧脸的手缓缓收回重负身后,似要将那热烫软嫩的触感擦去般无意识五指摩挲了下,而后缓缓合拢。

        “倒是我思虑不周,此事确为不妥,如此,我便以清平街上两间兴隆旺铺送予你作为回馈。”

        见她红润的唇微动欲有开口,他眸中微暗,继而说道:“此事我已决定,莫要再做拒绝。”

        听出他语中强硬,南榕便未再固执推辞。虽最终仍是受了他的馈赠,但若能寻得归去之机,届时再将铺子重转至他名下便是。

        “既如此,那我便愧受了。”

        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南榕整个人都轻松了。而自那日他说送她铺子后不久,便有自称粮铺与珠宝阁的掌柜入府在院中拜见她这个新东家。

        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金银无数,与往年账册。是以如今她手中有钱可出钱买力,再麻烦春来与温府中人时便莫名多了底气。

        但这振奋也不过转瞬而逝,说到底也还是花用他人钱物罢了。

        温景州考完不久,便有消息传来,道是他考中了前十第五,参加殿试成天子门生已指日可待。

        也许是因为要预备殿试,虽他人已回府,但近些时日,二人却见面甚少,南榕虽有失落,但也理解他此时需全力以赴的心情。

        至于那日他突然那般郑重且带有怜惜拥抱她的事,可能只是一时感触罢。

        算一算自开始医治眼睛至今已有快两个月,除却比先前头中愈显轻明,双眼时刻清爽水润再未有疲累干涩外,视线之内仍是一片黑暗,

        前阵子因心中装着压水井的事不觉日子过得慢,也未急于眼睛何时复明,而如今心中无事,不仅深觉无所事事,也开始不由自主焦虑半年之期已过三分之一,却朦胧之光也未能见过,还有四个月时间,到时她真的能重见天日吗?

        南榕知道这些多愁善感全是因为自己太过清闲所致,再直白些,就是太闲了。

        从前她虽也身处黑暗,也盼着能有朝一日再见光明,可那时她无依无靠,她有一份工作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也是来证明自己虽双目失明,但非是无用的废人。

        可如今,她不需要工作便有银钱到手,不需要自己费心便有人为她增减衣物,饿了有人备膳,渴了有人端茶递水,她除了能坚持生活自理,俨然已如米虫一个。

        这种衣食无忧不需要为了钱发愁的日子许是很多人,也或是从前的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种变相的负担与焦躁,

        她需要

        有一件事,或是什么事来做,让自己有所依托,不再胡思乱想,不是静心养性陶冶情操的下棋,而是能够让她证明自己有用的事情。

        南榕深吸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仰望着黑暗后面的蓝天的脸垂下,偏头问道:“春来姑娘,我记得你曾说识字是吗?”

        春来被她忽然出声问及微怔了下,忙如实答道:“回姑娘,奴婢认是认得,却识字不多。不知姑娘此问可是有事吩咐奴婢?”

        不多不要紧,只要认识些便可。

        南榕点点头,边往院中桌凳处走,边与她说道:“麻烦你将之前粮铺的账册拿出来,自最早的年份月份念给我听,若有不认得,或不确定的字,可将字的笔画描述与我。”

        南榕虽未学过会计,但账还是会听能算的,而自春来口述中这账册的进出又都记载的清晰明确,但凡学过数算之人都能听得明白。

        而越听,她心中便越是惊讶,她本以为水至清则无鱼,这账册上怎么也该会有些把戏,却不想直念了两本,她都不曾听出有何猫腻,如此干净,一时不知是该赞温公子治下有方,还是那店铺掌柜真乃难寻一见的本分之人。

        还有春来,都说下随上,仆从主,此话也当真不假,那温公子谦逊有礼风度翩翩,这府中婢女说话行事也谨言慎言不妄自尊大,说是识字不多,可如此多字,却不见她有一刻停顿卡壳,

        “辛苦春来姑娘,今日便先到此,你且去喝杯茶休息吧。”

        虽账册不厚,一本也就一月的数额,可如是一通念下来却也有些口干,春来知她素来仁心和善,常以己度人,便未假装客气,应了声后便将已念过的账册单独放于她左手边,而后退后两步福身行礼才退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