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误入了大佬斗争, 被池翊音拉过来当做挡箭牌的红鸟,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句哔哔——想讲。
黎司君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红鸟顿时就安静如鸡, 僵硬在原地, 一动也不敢动。
更别提再挡在池翊音面前了。
红鸟:对不住了池哥!不是鸟不讲义气, 实在是你家大佬太恐怖了!
于是,池翊音还在等待着红鸟帮他解围, 结果就看到红鸟慢慢缩起肩膀, 踮起脚尖, 一副做贼的模样蹑手蹑脚从他眼前……
溜了。
池翊音:“???”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把红鸟喊回来。
但第一个音节刚一出,已经跑出黎司君视野的红鸟, 顿时像是逃离了掠食者范围的受惊动物,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车厢门后,坚决不留在车厢里吃大佬的眼刀子。
红鸟:池哥你家大佬又多恐怖你不知道吗!他倒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但对我就说不准了啊!
而原本应该守在走廊里的列车员, 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一时间门,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黎司君和池翊音两人。
就算他想要躲避, 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独自直面黎司君。
即便是再危险的境地, 池翊音都不曾退缩过。
但此时, 在他不小心与黎司君那双含笑看过来的眼眸对视上的时候,他却忽然生出想要逃避的冲动。
不想……甚至是不敢面对自己这份情绪背后,所代表的真实。
“音音?”
还是黎司君主动开口, 打破了满车厢的寂静。
他抱臂在胸前,斜倚在门框处,一派悠闲放松的姿态, 好像眼下无声的尴尬并不存在。
“我们之间门有什么问题吗?”
黎司君眉眼含笑,明知故问:“你似乎在躲着我,还是我的错觉?”
“音音,我不想与你有隔阂,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立即告诉我。不论是疑问,还是其他什么……”
他站直身躯,慢慢走向池翊音,抬起的手掌似乎想要落在那张俊容上。
池翊音缓缓瞪大了眼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屏住了呼吸,从来运作严密的思维停摆,大脑一片空白,只看着逐渐靠近的黎司君,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或是……在害怕。
但是,就在黎司君走到池翊音身前时,明明两人之间门的距离已经不足几厘米,只要他前倾身躯,就与池翊音亲密到不留一丝空隙。
可他却停住了脚步。
在突破那层窗户纸之前的最后一刹那。
黎司君修长的手指从池翊音的脸侧略过,沿着他的耳廓轻轻向下,动作轻柔的挑起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
然后,不等池翊音反应,他就已经主动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门的距离。
“红鸟已经先走了,音音不过去看看他吗?”
黎司君的态度一片自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莫名的,池翊音心中竟然有些许失落。
似乎,他本来已经预料到黎司君会做什么,却在慌乱中没有选择拒绝,而是等待着顺其自然的发生,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被拔高的期待值落了空。
很奇怪。
如果黎司君真的做了什么,池翊音可以很确定,自己会生气,会本能的远离黎司君。
但现在当对方什么也没做,反而像是他自己多想的时候,他却有种失望感,并且更加期待起了没有发生的事。
池翊音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黎司君。
停顿了几秒钟后,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好。”
当池翊音再次抬眸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理智,与黎司君之间门的情感无法困扰他。
“不能让红鸟独自一人在别的车厢待太久,京茶没有跟他一起过去,他一个人,有可能出问题。”
池翊音向黎司君扬了扬下颔:“走吧。”
黎司君从善如流的跟上。
京茶的包厢在池翊音身后,他本应该去敲响京茶的门,将众人的行动告诉他。
但是在池翊音刚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一抹黑色。
那是最纯正的黑色,像是能够将一切吸收的黑洞,没有反射任何光亮。
但即便如此,池翊音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那黑色在蜿蜒蠕动,沿着包厢墙壁的缝隙一闪而过,钻进了旁边的包厢中。
好像那黑色的东西拥有生命力。
他心下一惊,立刻回身看去。
但已经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空荡而干净的墙壁,似乎是在质疑他的状态。
池翊音眼眸沉了沉:“列车员,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可没有忘记,在游戏场里,所有的规则都是双向的。
规则在对玩家起作用,限制玩家行为,选拔神明候选人的同时,也在对所有npc起到约束的作用。
npc不是监考官,他们与玩家没什么不同,都是游戏场里一个再渺小不过的存在,即便死亡也没有人在意。
——世界意识想要的,从来只有能够庇护世界,让人类的潜意识不至于消失,而它的存在不会被威胁的安稳局面。
它会签订协议,用规则来保护玩家这个群体,让黎司君不至于一怒之下掀翻了游戏场,让所有人死亡。
但它保护的,是“人类”的延续。
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的延续。
更何况,从列车长原本的身份是神明阵营系统这一点来看,云海列车在某种程度是神明的地盘。
列车员在神明阵营下,自然不会得到世界意识的偏向和额外放权。
规则说,10点熄灯,最好不要离开包厢。
而列车员,会在走廊内监管,保证玩家们在熄灯前的安全。
但是现在,列车员消失了……
池翊音不认为列车员是自由行动的。
很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或许,与他刚刚错看的黑色有关。
池翊音认真的注视下,黎司君也欣然点头,并没有隐瞒。
“他的上司在呼唤他。”
黎司君说:“零三号列车员,已经去往了吧台车厢。不过现在,他从列车上面消失了。”
消失?
什么意思?
池翊音皱眉。
这里可不是现实的车站,可以随停随走。不说云海列车还没有到站,按照列车长的说法,最近的一站是在明天抵达。
就说以这个高度,任何人包括npc在内,想要离开,恐怕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翻窗逃脱那一套,在这里可行不通。
整辆列车就是一个巨大的密室。
外面的人无法中途进来,里面的人也无法离开。
池翊音心中模模糊糊有一个猜测,但是在向黎司君继续确认自己的想法之前,他的视线扫过了童姚的包厢。
他顿了下,然后迅速大跨步走向童姚的包厢,敲响了房门。
并没有人应门。
这让池翊音心中的危机感增强,立刻怀疑起了童姚的安危。
他敲门数分钟都没有人回应,不仅没有人开门,就连包厢里也一片静悄悄,无法从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
隔音效果良好的包厢,反而在这时成为了阻碍。
好在持续不断的敲门和呼唤童姚的名字之后,在池翊音喊黎司君上前暴力破门之前,门把手,终于有了轻微的晃动。
门锁传来“咔嗒”声,门把手也被从里面压下,然后伴随着“吱嘎——!”缓慢的摩擦声,门被慢慢打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包厢内格外昏暗,即便走廊里的光线透过缝隙照进包厢,也无法让池翊音看清里面具体的模样。
只有童姚。
她站在门后,只透过一条缝隙看向池翊音,似乎对包厢外的人很是戒备,因此才只开了一条门缝,没有走出来。
不过以童姚谨慎的性格来说,这也是正常。
毕竟是游戏场。
见童姚出现,池翊音才微微松了口气,唇边重新挂上了笑容。
“怎么了,池先生?”
童姚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略显沙哑的嗓音听得出来,她是刚刚被吵醒,还带着些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我刚刚在睡觉,可能错过了……没听见池先生在喊我。”
童姚又打开了些门,作势要走出来和池翊音一起离开:“是需要我帮忙吗?”
这下,池翊音从扩大的门缝里,看清了童姚身后的环境。
包厢内拉着窗帘,为了入睡而故意调低的光线,使得房间门里显得昏暗不少。
但并不阴森,而是更富有居家感的睡眠氛围。
床铺上被子凌乱,脱下来的鞋也随意扔在一旁,地毯也有些扭曲皱褶。
像是谁在焦急之下翻身下床,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匆匆走向房门,因此留下了这一串的痕迹。
和童姚所说的全部对应上了。
池翊音放下心来,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没有让童姚继续开门出来。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出事,所以过来看看你。”
池翊音微笑:“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对你来说并不是友好的一天,休息好才能明天以好状态继续面对。”
童姚看起来有些愧疚和感动,她还不太放心的多问了池翊音几句,然后被池翊音劝了回来。
“别担心,我和红鸟他们一起去看看情况,你就安心在房间门休息,有什么事我会再来找你。”
池翊音又安慰了童姚几句,才让她放下心来,点头退回房间门内,她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的模样,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池先生你们也小心些。”
童姚叮嘱了两句,然后关上了门。
那一瞬间门,池翊音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皱眉看着房门,若有所思。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
池翊音回身看向黎司君询问:“童姚的包厢,给我的感觉不太好,但看起来又都一切平常……是我草木皆兵了吗?”
黎司君没有第一时间门回答池翊音的问题。
他眸光幽深的看着包厢。
一道门而已。
即便是概念上的“门”,抵挡得住人类的一切探查,一如人类最初赋予它“门”这个称呼时所希冀的那样,在没有房主的同意下,没有任何人能闯入其中,但也隔绝不了黎司君的感知。
他察觉了包厢内的异变,一如池翊音敏锐感知到的那样。
但是,就在黎司君想要开口之前,一道声音却急急出现在了黎司君的脑海中。
【您不能对池先生直接说!】
是系统机械的声音。
来自于列车长。
虽然已经不再做系统,但列车长作为神明阵营最得力的下属,在新系统小云海被池旒劫持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与神明之间门的联系。
而列车长,他掌控着整辆列车的情况,自然也知道自家被妖妃祸了国的神明这是想要做什么。
但问题是……
【池旒就在列车上!并且正与“死神”——世界意识,面对面的交谈。】
列车长快疯了:【您若是提醒了池翊音,他就会阻拦“死神”的行动,一旦被世界意识获知了池翊音的意图,很有可能会被用来威胁池旒。】
【您知道的,池旒对于池翊音的重视程度并非母子之情,如果池翊音妨碍了她,她只会选择清除池翊音——她连自己都敢杀,连您都敢威胁,没什么她做不到的。】
【那对于池翊音来说,就算不提及精神上的伤害,也绝对会妨碍他的计划,甚至对他本身造成威胁。】
远在吧台车厢的列车长,抬头看了看对峙中的池旒与世界意识,然后抖了抖,被两者之间门对撞的力量又重新吓回了车厢角落里。
他哭死当场的心都有了。
【您可以不在乎游戏场和世界意识如何,甚至池旒威胁到池翊音,您也可以选择杀死池旒,替池翊音排除障碍。但是——】
【那是池翊音想要的吗?】
列车长的问题一击中地,让黎司君慢下了动作,将原本应该说出口的提醒留在了喉咙间门。
【如果您只是想要保护您的信徒,那您可以随意行事,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池翊音,他不是寻常人。】
列车长的声音逐渐严肃:【您赐予我权柄,让我得以沾染神明的荣光,有幸为您管理游戏场十二年。在此期间门,我见过上亿生命来来去去,无数灵魂在数据库中留下足迹,成为这场大型选拔的奠基石。】
【但是,我见过如此庞大数量的人类,却没有一个人,像池翊音这样,清醒,理智,冷酷无情。】
【他没有迷茫过,与他人的浑噩不同,他始终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因此,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清晰坚定——这也是他吸引您的原因,不是吗?】
眼看着池旒与世界意识已经凶悍打了起来,游戏场就要陷入彻底的混乱,如果黎司君再加入其中,不一定会变成怎样恐怖的局面,列车长也只能咬牙劝阻黎司君,不能让事态更加恶化下去。
——游戏场还能不能继续存活下去,就在此一举了!
要是他没能劝住黎司君,让池翊音和黎司君也跟着搅合了进来,那真是彻底的混战了。
本来池翊音和池旒就是对峙的严苛,只不过现在因为游戏场这个环境,才让他们之间门的关系处于微妙的平衡中。
一旦被打破……
而且还是池旒吞并了世界意识,池翊音获得神明帮助后的加强版本……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就令列车长抖了抖。
他赶紧搜肠刮肚的寻找理由,疯狂输出,就赌其中那一句话能忽然打动黎司君了。
【世界需要的是新的神明,游戏场是造神场,您也想要看看人类能够被试炼的极限在哪里,是否还有资格继续存活下去。而池翊音……他想要改写世界,让他所厌恶的这个世界,按照他书写的规则重新运行。】
列车长问:【如果您阻碍了他的计划,让他失望,那他会对您有怎样的观感?】
【您会令他失望。】
这句话就像是一支穿过千军万马,直指向国王的箭,让黎司君立刻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却转眸深深看了池翊音一眼。
似乎是在评估列车长话语的真实性。
池翊音对此并没有发觉,而是转身走向了京茶的包厢。
他刚一敲门,包厢门就被猛地拉开,京茶急吼吼的冲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出事了?红鸟还好吗!”
他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直冲向池翊音,差一点撞翻了他。
池翊音踉跄几步,还不等对眼下的情况有什么感受,就已经撞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环抱。
黎司君在他身后接住了他,强有力的双臂牢牢的握住他的肩膀,将他带进了自己怀中,没有让他磕碰到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