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裴潇兰注意到了祁净远的表情,她严肃地说道:“祁家主,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如今的事情不是一时便能解决的,你这般日以继夜,身体如何能受得了?”
祁净远面色一垮,忍不住看向归琅。
“你这面色着实难看,入门起便浑身发抖,不如待会让这位大夫也给你看一下。”
她又想起还没问归琅姓什么,于是问他贵姓。
归琅淡淡地回答:“免贵姓秦。”
祁净远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总算不装了,“秦”乃是当朝皇室之姓,不会有人不知道……
可裴潇兰偏偏没想到这一茬,喊着秦大夫就带他到了褚沅那儿。
祁净远跟在后面扶额,欲哭无泪。
褚沅现在没有醒来,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当中。
归琅有模有样地取出一方帕子搭在他手上把脉。
裴潇兰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以前找的大夫只会大呼神奇,说这人伤成这样还活着实在罕见……
这一位大夫气度非凡,又是祁净远亲自带来的,说不定能有办法。
祁净远见归琅给人把起了脉,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太子殿下把脉的动作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过了一会,归琅收回了手,裴潇兰连忙凑过来询问。
“大夫,我家夫君可还有救?”
“有救。”
裴潇兰闻言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喜色。
而祁净远依旧摸不着头脑,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归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褚沅眉心。
在他的灵觉下,伤者体内有两种气,其中一种造成了伤势,而另外一种护住了心脉。
反噬造成的伤周围缠绕着灰色的气,这种灰气不带任何恶意,有的只是一种宏大而纯粹的感觉。
归琅心念一动,那些灰气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意志,缓缓逸散。
他收回了手,转身让裴潇兰寻东西,他写一下药方。
灰气已散,剩下的按部就班医治即可。
刚写下一行字,归琅停下了笔。
他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这个世界的他并没有学医,记忆中了解的药材不多,所以并不能保证这里的药材名字会与以前那个世界的完全没有差别。
所以……还是得他亲自前去配药。
于是他省去原因,简单与裴潇兰说明。
对方连声感谢,以为他是担心他们外行人买到假药,所以才打算亲自前去。
她直夸秦大夫思虑周全,请他到厅中坐下后,前去准备茶水点心待客。
而祁净远站在架子边,脑子里全是:我是谁?我在何处?事情是如何变成这般样子的?
终于,他憋不住了,在裴潇兰出去准备茶水的功夫,犹犹豫豫地问道:“殿下,您这是……学过医术?”
归琅将写了字的布帛折起来收好,回答道:“吾既应了国师救助此人,自然是有几分成算。”
祁净远作揖感谢,又瞥了眼门口,小心说道:“小人愚钝,不知殿下为何要隐瞒身份,接下来是否需要帮您继续隐瞒。”
归琅摇头,他先前不表明太子身份,不过是为了免去那些繁琐的客套与礼节,尽快见到受伤的人。
祁净远还想说什么,可忽然间脸色一变。
“殿下,右相出事了。”
归琅下意识以为是慕容尧出了事,过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
右相谢帆,告病在家已有一段时日。
说起来谢家与他也是有一些关系,谢家是宁德皇后的母家,只是谢家老一辈均已离世,宁德皇后也去得早,如今亲族关系较近的仅剩下舅舅谢帆。
怪异的是,谢帆除公事外竟从未来找过他,也不以太子母舅自居。
所以他与谢家的关系并不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近。
他询问道:“国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祁净远在身上翻找,掏出了一块青色的品相并不是很好的玉牌,其上有着几条裂缝。
祁净远摸着玉牌上的裂缝,说道:“此玉牌原为一对,一枚交予右相大人,另外一枚由在下拿着。”
“此玉牌裂开,代表着右相大人那边的情况有变,在下得立即前往谢府。”
归琅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玉牌上的裂缝便多出了一条,往旁边蔓延开来。
他寻思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对祁净远说道:“国师府中可有多的剑,吾随你一同前往。”
祁净远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跑出去,没过一会他便背着一个大包裹过来了。
将其摊开,一堆东西出现在眼前。
什么铜镜,木牌,雕像,蜡烛……还有各种瓶瓶罐罐。
他取出了其中一个长盒子,打开后里面装有一把桃木剑。
“殿下,您且拿着这把桃木剑,这是极其罕见的雷击桃木所制诛邪剑,有避邪之能。”
他又挑挑拣拣寻出一堆木牌,“殿下,这些符牌皆凝聚着天师心血与法力,有些许庇佑作用。”
归琅接住桃木剑看了一眼,这把剑上凝聚的气,比那一堆东西上的加起来还要多。
于是他将桃木剑塞回祁净远怀里,也没拿符牌,说道:“邪祟针对吾数年,也未能害得了吾,国师拿着它更为合适。”
他自己则随手拿起了那一堆东西中的一把铜剑,挽了个剑花。
“吾有这一剑即可。”
祁净远看着这铜剑沉默了。
这把铜剑已经钝到不需要剑鞘便能塞包裹里,而且接近剑尖的地方还有些翻卷了。
他都打算这些日子寻工匠把它熔了,然后做一把新的来着。
“殿下,这把剑不堪一用,不如在下去为您寻一把过来。”
归琅果断拒绝,催促他赶紧拿好东西去谢府,玉牌上又裂缝开始变长了。
祁净远于是麻利把包裹一捆,背在身上,动身离开。
两人在走廊上碰到了端着茶水点心的裴潇兰。
她看见祁净远脖子上挂着几串符牌,手拿桃木剑,身上背着大包裹,包裹上还插着几根青艾,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模样十分滑稽。
裴潇兰也是天师,不会觉得好笑,只会觉得祁净远要去打一场“大战”。
她又瞥了眼旁边的白衣大夫,面容严肃地喊到:“祁净远,你要往何处去?怎能劳烦秦大夫跟着你一起……”
“潇兰,别说了,太子殿下已知晓邪祟之事!回来再与你解释!”
裴潇兰被这句话震惊得没有在意他的称呼,盯着那从旁边走过的白衣男子。
太子殿下!?
不过她震惊的不是对方储君的身份,而是昔日她夫君算的那一卦。
她只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
“祁净远!”她把托盘放到栏杆上,追了过去,“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七鬼中逃出的那几个大邪物,我也要一起去!”
“不是大鬼,你别拦着路……”
“你都把家伙事全带上了,不可能是简单的邪祟,让我跟过去!老褚他已经躺下了,你不能再有事!”
“是去谢府,不是除邪祟,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休想瞒着我!”
“太子殿下还在呢,你别拦前面……”
归琅用铜剑横在他们之间,阻止了两人拉扯争论。
“吾与国师乃是前去给右相看病,并非直面七鬼。”
他看向了裴潇兰,眼眸温和淡然,话语中却带着几分毋容置疑。
“这位夫人还是留在此处为好,重伤之人随时可能醒过来,到时候离不开人照顾。”
裴潇兰看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移开了脚步,让他们过去。
走到门口时,祁净远犹豫着说道:“殿下,裴家主并非有意冒犯您,只是她性子直,又冲,不拘礼法,望殿下看在裴家举族与邪祟争斗的份上,不怪罪与她。”
“此乃小事,吾并不计较。”
祁净远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让马车夫前往谢府。
一路上,归琅也从祁净远那儿得知了右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