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洲的路上, 将士们并不言苦累,却是对天师颇有微词,尤其是对褚沅。
在他们看来, 这个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的人, 跟他们一起行军真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太子殿下何等尊贵的人, 都是与众人同行,而这天师不仅坐着马车,还得处处让人照顾。
中途休息时,归琅便听到了类似这般的谈话。尽管那两个士兵是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依旧瞒不过他灵敏的听觉。
于是他在休整结束后,退到了队伍后面, 坐到了褚沅所在的马车上。
这个举动把褚沅吓了一跳, 背靠车壁端坐着, 不敢轻易动弹,目光飘动,不知落在何处。
裴潇兰对归琅的到来非常欢迎,十分客气地取出了一个袋子, 将炒栗子倒在了中间小桌子上的竹编筐中,霎时间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 令人精神一振。
为了避免无人说话的尴尬场景,裴潇兰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谈,从炒栗子介绍到了国师府内那几棵栗子树,又提到了怎样挑选优良的栗子树, 还有种植方法。
褚沅听得忍不住想擦汗, 裴潇兰自小就不擅长闲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连这都能接上话,而且对栗子树的种类以及特征了如指掌。
一时间他心中的恐惧都少了许多, 看了一会后,不知不觉也加入了聊天。
……
在归琅时不时往褚沅那儿去过几次后,再也没听见对天师不满的话语。
褚沅也放开了许多,这会儿在归琅面前展示着卜算之法,誓要在熟悉的领域上找回一点面子。
因为之前无论是下棋还是叶子牌,他全输了,期间他偷偷占卜作弊都没赢过。
归琅看着褚沅用玄机三钱卜算,产生了一些兴趣。
褚沅于是得意地说道:“天师中卜算一道最讲究天分,如今也只有我得了祖师此道真传。”
他取出一个刻着字的龟甲,将其与手中的三枚钱一起放到归琅面前。
“此为天师卜算一道入门之物,乃是由祖师传下,照着其上方法尝试,便可知晓于此道上有无天分。殿下您若感兴趣,可以一试。”
归琅稍微凝神,看到了龟甲与铜钱上缠绕的白色云烟,其中那三枚铜钱上的气与褚沅身上有一丝联系,应该就是传承法器认主的体现。
他拿起龟甲,观看上面刻画的文字。
由于上面的文字看完后不停浮现出新的内容,他一时沉浸了进去。
褚沅见他忽然不动了,坐在旁边,身上气机愈发飘渺,容颜俊美出尘,宛若一尊仙人像。
这……
他似乎大意了!
差点忘记太子殿下原就不是普通凡人,玄奥莫测的天衍龟甲对他来说或许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要是太子殿下在天衍龟甲的作用下,提前想起些什么,坏了仙人的凡身历劫安排,他褚沅岂不危矣!
祁净远都从未提过将天师法术教给太子殿下,可见就是有这层顾虑……褚沅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又不敢从太子殿下手中夺走龟甲打断他。
另一边,归琅的情形与褚沅所想的不同。
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在看一本有趣的书,甚至他对这种随着观看使字不断浮现的方法的兴趣大过内容本身。
不过龟甲上记载的东西也颇具新意。
龟甲上的文字除了前面是告诉人怎样借龟甲上的法力来通过测试外,后面全是记载着卜算的方法。
写下这篇文字的人将卜算的本质定义为“观气”,天、地、人均有着各自的“气”,可借此看过去,窥未来。
人无法直接看到“气”,需要借助器来推演。无论是龟甲、卜筹,还是褚沅的法器,都是借推演“气”的变化来进行卜算。
归琅摇了摇头,放下龟甲,心中本能地觉得所谓的“观气”局限太多,“观道”才是窥视天机的方法。
等他具体去想何为“观道”时,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方法快速闪过,却一个也看不清。
这还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接触的知识。
归琅将三枚铜钱放在手中,他已经看完了龟甲上的东西,其中记载的方法需要龟甲与玄机三钱。
聚精凝神,借到龟甲上的法力,然后借此“观气”,捕捉到瞬间的时机抛出三枚铜钱,九次以内有连续的三次让铜钱均为阳面,便是有天分的。
并且越早成功,说明天生对“气”的变化感觉灵敏,天分也就越强。
玄机三钱与普通的铜钱不同,它在抛出时除了受外力影响,也受法器本身的法力影响,这种法力的变化没有规律,所以即使是凡间抛铜钱的老手,也不能在不会“观气”的情况下取巧。
归琅看似十分随意地将铜钱抛出,三枚铜钱在桌子上滚动着转了几圈,期间险险经过桌子边缘,却均未掉下桌子,而是缓缓停落。
马车颠簸了一下,帘子晃动,缝隙透过的日光落在三枚铜钱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