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传国玉玺还有多个?”秦时泽满目诧异。
“灵帝,怀瑾太子,闵帝……所持玉玺各有不同。”
褚清一连提了许多个人,秦时泽总觉得他在说起“怀瑾太子”时颇为不同,就像是多了几分沉痛之感,而不是提及其他人时的平白念述。
秦时泽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反问道:“庄氏家族可有传国玉玺?”
褚清微微一笑,眼眸愈发狭长,说道:“那是自然,乃是闵帝所持传国玉玺。”
褚清故意误导了秦时泽,真正称得上传国玉玺的只有曾经太子秦怀瑾手中的那一枚。
不过那玉玺在散去国运后,追随怀瑾太子入了冥界,也不再是传国玉玺了。
那一枚不在,如今这凡世的“传国玉玺”均不过是有些许珍贵的石头,他对秦时泽说有多个也不完全是蒙骗。
秦时泽如今所求的仅是一枚“传国玉玺”,听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他又琢磨了许久,才问出第二个问题。
“先生可知如何建立不朽王朝?”
褚清轻轻摇了摇头,“王朝啊……人既易逝,谈何不朽。”
秦时泽也知晓此事不可为,只不过是所有建基立业者都有的一个盼望。
于是他改而询问如何治理国家,可使得万事兴盛,百姓安居乐业。
褚清笑容温和真切了几分,回答他若是到了庄家,有缘自会得到一件至宝,能否学到治世之法,就看他能看到多少。
秦时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微微抱拳致谢。
“雨快停了,在下还可为济安公解一惑。”
外边的雨声确实是小了许多,秦时泽心中一时划过了许多念头。
过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他才说道:“秦某想要知晓这塔内所藏的……绝世秘密。”
褚清神情变化,目光复杂。
“济安公进来时可看到墙上的画?”
秦时泽微愣,“自是看到了,从塔底,到此处,一路上有许多。”
褚清摩挲着扇骨,说道:“这些壁画,均是我依据昔年亲眼所见,慢慢刻画出来的。”
秦时泽听着他怀念的语气,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他心生惊悚,那些怖人的鬼怪,巨大的黑影,倒下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亲眼所见!
“这世间,本不是这般模样。”
“观济安公年岁,也应该经历过那个世道,只不过颇为幸运,不曾遇着那些邪祟鬼怪。”
“济安公还想要知晓这塔内的绝世秘密吗?”
秦时泽这时已是从民间传闻想到了在塔底时见着的那一幕,脸色发白,感到些许眩晕。
绝世秘密……
他握紧拳头,目光逐渐坚定,“我想要知晓。”
“济安公不愧为当世人杰。”
褚清于是与他说起了往事。
天师承天意,瑞帝封七鬼,九龙柱关二界门,封禁破而阴阳乱……
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内容,褚清在述说时心中却多了许多伤感。
这种伤感在说到七星阵成时更加强烈。
秦时泽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听完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无论是天师世代抵御邪祟的惨烈,还是以身祭阵的悲壮,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这般功绩实在不该默默无名。
秦时泽想要在回去后将今日听到的这些传开,并为死去的那些人立祠。
褚清发觉他的想法,制止了他,只说现在还不是让天下人知晓这一切的时候。
秦时泽于是立下誓言,若他登基为帝,定会让皇室守着这个绝世秘密,世代相传,绝不敢忘。
褚清笑而不语,送他离开了天机塔。
待外边一行人走远后,褚清开启石门,走到了地下。
这地下比上面更加阴冷,阶梯两旁的烛火也无法温暖分毫。
褚清熟练地布好阵法,仿佛习惯了这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自从七星阵后,天师得天地馈赠,有了沟通阴阳的能力,他更是成为了类似二界使者的存在。
鬼火中很快出现了一道虚影,是一个白发黑袍的老者,异常苍白的脸色使得原本和蔼的面容多了几分阴森。
“今日我见着此世帝星了,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君王。”
褚清随口提了遇到秦时泽的事,然后又问道:“寻找太子殿下一事可有进展?”
他面前的虚影摇了摇头,说道:“冥界混沌的那一片区域尚未寻过,只是那儿堪称禁区,我们暂时寻不到法子接近。”
一人一鬼均有些落寞,于是不再谈此事。
“你爹娘最近忙不开,托我带了话。”
“那老头子又给我出了什么难题?”褚清表情明显生动了几分。
“你爹催你出去找个媳妇,你娘让你换了这身白衣服,太晦气了,影响桃花运。”
褚清一阵无言,“我这般人,还不一定算是一个人,怎能去害了别人家姑娘。”
白发老者长叹,“小杏子,你早些放下吧,这样太苦了。”
“我不苦,而且再苦也及不上你们……”
……
另外一边,秦时泽等人在奔波了几日后,终于到了庄家。
庄家如今的家主是庄彥和,名声不显,但却是一个待人接物都十分细致谨慎的人。
在明白秦时泽来意后,他没有任何抗拒,带着秦时泽到了庄家库房。
库房之内有暗室,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
秦时泽首先看到了木盒中的白玉玺,光泽美丽,玉质剔透,肯定是由极其难得的宝玉雕铸而成。
好,好,好!
秦时泽看了看印文,直呼了声“好”,确认这就是传国玉玺。
他拿了玉玺准备走,却看到了这暗室之内的另外一个物件。
那是一块玉牌,用的也是好玉料,但与传国玉玺一对此,它就显得普通而暗淡。
上面刻的纹路也十分简单,唯有题字让人眼前一亮,愈是深谙书法之道,就愈能感到这字的妙处。
秦时泽闲暇时最大的爱好便是书法,不由得心中称赞,写这字的人是大家中的大家啊。
他心头痒痒,但庄家已毫不犹豫献出玉玺,他又怎好意思开口要他们家的珍藏。
然而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在神秘古塔遇到的高人,对方给自己解惑时提及过庄家至宝。
有什么比传国玉玺还要珍贵呢?
秦时泽于是厚着脸皮向庄彥和求购玉牌。
然而一贯和气的庄彥和却坚定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太合理的要求。
玉玺与玉牌只能选择一件带走。
“此乃我伯父遗愿,玉牌为怀瑾太子赠予伯父,也是庄家守护的至宝,若是舍不得玉玺,也就无缘我庄家至宝。”
庄彥和语气镇重,其实他也不明白庄太尉为何留下这样的话。
真会有人为了个玉牌放弃传国玉玺?
而且私留传国玉玺对庄家也是祸事,倘若真有人选择玉牌,离开后又带人夺玉玺……
庄彥和想想就头疼,但庄太尉离世前在整个庄家重复了无数遍,玉牌玉玺二选一,还建议在选了玉牌的人面前砸了传国玉玺。
庄彥和心想他肯定是不敢砸的,顶多敢坚持让对方二择一。
秦时泽纠结了。
庄彥和静静看了他一盏茶时间。
最后秦时泽将玉玺放回了桌上,努力将目光移开,拿起玉牌。
庄彥和错愕不已,真有人为了这样一个玉牌放弃了触手可得的权势?
秦时泽宛若立誓般说道:“我寻玉玺,也不过是巩固权势为天下求得‘太平’二字,若真有安世济民之法,我又怎会舍近求远!”
话落,他看见了玉牌上刻着的诗句隐去,浮现出一行又一行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字句,吸引住了他的心神。
旁边的庄彥和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济安公怎么盯着玉牌上那首四言诗看这么久……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庄彥和慌了。
他得先出去跟秦时泽一同来的人解释,要是他们以为自己在里头暗害了秦时泽就不好了。
庄彥和出去后与秦时泽手下人说了几句,没想到他们纷纷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表示秦时泽看书法看上一两个时辰都不稀奇。
然而真的过了一个时辰后,秦时泽随行的谋臣也坐不住了,让庄彥和带着他去库房里头。
一进去,便看到秦时泽捧着玉牌大笑,“天下竟真有太平法,秦时泽拜谢苍天!”
旁边的二人面面相觑,但接下来秦时泽的动作让他们大惊失色。
秦时泽将传国玉玺砸了,美玉的碎片散了一地。
他们均不知晓秦时泽为何这样做,但回过神来时,秦时泽已经在面前跟庄彥和赔礼道歉,商量着以后送一车珍宝补偿。
秦时泽的谋臣嘴角直抽,哪来的一车珍宝,这“以后”估计够长。
庄彥和并不计较,在他看来秦时泽这样做倒是解了他的难关,不用想着如何安置传国玉玺,也不用为了这玉玺搭上庄家人性命。
秦时泽离开庄家后便展开了他更加传奇的一生。
他缔造了一个比之前任何朝代都要长久安稳的盛世,成为了史书称赞的千古人物。
而他在庄家得到玉牌的事也被野史记载,当然没有提到玉玺,只是为了表现这个传奇的转折,给玉牌取了一个名字,名为“帝王策”。
……
清明时节,小雨纷飞。
一位鬓发霜白的男人带着孙儿在一个山头祭拜,他插下柳条,遥遥指着一个地方。
“以前,那里是东宫。”
孙儿年纪尚幼,并不知晓东宫,只天真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方肃坐在大石头上,取出酒壶,倒下壶内酒液,呢喃道:
“殿下,原谅我这个懦夫……”
他曾猜到了许多,但不敢去想。
他曾离那个惊天的秘密极近,却不敢往前再踏一步,只能在听到他们死讯后夜夜惊醒。
他是个懦夫。
……
地上千年万般变化,地下千年无甚改变。
冥界永远都是暗沉沉的景象,即便是鬼火,也不会与“明亮”沾边。
一头黑得仿佛要吞噬光线的黑豹踏过冥河,朝着禁区的方向奔跑。
它的鬼躯庞大,跑起来矫健有力,让周围的大小鬼魂均不敢接近。
没过多久,后面几道身影跟了上来,每一道都散发着令普通鬼魂惊惧的气息。
“它跑入禁区了,是感应到了什么吗?”白发黑衣老者率先开口。
“难道殿下真的落在了禁区内?”
穿着利落的女子举起镜子,再次试图窥探混沌之内,但与之前一样,镜面灰蒙蒙一片,看不出什么。
“我等瞒着赵义将军,趁其驻守地狱查探禁区,本想寻得合适法门再入内一探,不料被这黑豹抢先了一步。”青袍束发的儒雅男子望着黑豹消失的地方,有着些许担忧。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了,以黑豹的鬼力,最多只能在禁区内撑个时辰,若它个时辰未出,便是魂飞魄散了……”
禁区内,他们口中的黑豹正努力地扛着足以削鬼魂魄的罡风往里面钻。
被吹散魂体的痛苦无异于千刀万剐,但它却没有退缩。
它不停地奔跑,寻找,直至跑不动,只能慢慢的走。
终于,它找到了。
那人被罡风环绕,双目闭着,形貌一如当年,未曾改变。
黑豹伸出爪子,刚探入罡风便被削去了小半块。
它往里面走,越靠近,身躯就越小,被削散的魂体化为了黑烟。
等到达里面的人身边时,它已经只有刚入禁区时一半大小。
它控制鬼力将那人放在了背上,顶着罡风往外走去。
个时辰过去了,等在外面的几道冥灵失望而又有些伤怀,准备散去各做各的事务。
到冥河边上时,白发老者有感应一般回头。
“快回头看!”他伸手招呼自己的同僚。
他们都看到了,一道黑影从混沌中钻出来,背上隐隐有个人影。
“喵嗷~”
一道虚弱却透露着欢快的叫声钻入了众冥灵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