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方又叫了她一遍名字。
沈逸矜心口一窒。
“我在你楼下。”男人淡淡道。
“……哪个楼下?”沈逸矜跟不上节拍。
“公司楼下。”
沈逸矜张着口,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有事?”
她提高脚后跟,避免发出脚步声,急步走到窗户边,朝下张望。
洞悉到某种真相的夏薇捂着嘴,张大眼睛跟着她跑到窗户边,一起朝下看。
四月的天光不长,窗外早已大黑,建材城里的繁忙也已经平息,五层楼的距离,路边炽亮的灯下只见少许人影,和几辆横七竖八的三轮车,面包车。
却有那么一辆特别长的轿车,反射着灯弧,很突兀地停在马路边上,颜色也很特别,像午夜静谧的海,沉郁,幽蓝。
“还不下班?”耳边男人发问的声音传来。
好像他已经等了很久。
“……”沈逸矜脑子宕机。
他怎么有她的手机号?他怎么知道她在哪里上班?他怎么肯定她在公司里?
他已经把她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些问题挤兑在沈逸矜的嗓子眼,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下来。”男人耐心似乎耗尽了。
沈逸矜应了声,挂了电话。
“祁太太。”夏薇惊呼着,蹦到她身上,搂抱她。
沈逸矜后知后觉,有点意外:“他真这么叫?”
这个称呼很重要,让她想到更多。
“对啊对啊,一开口就是‘祁太太’。”
夏薇的兴奋劲上来,根本没注意沈逸矜的表情。
她忙着在自己的思路里激动:“我就说吧,那视频里的新娘是你是你,还不承认,哼哼,祁太太,祁渊亲自来接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豪门啊,榆城最豪的门,那是什么车?怎么那么长?”
“不行不行,祁太太,我今晚的大餐是不是泡汤了?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宰个更大的?”
夏薇围着沈逸矜,一口一个“祁太太”叫得活蹦乱跳,沈逸矜回办公室迅速收拾了桌面,拿上外套和手提包就走。
“等你下次宰吧,今晚肯定不行了,祁渊在等我。要不你自己随便去吃,回头我给你报销。”
“好啊,我要吃鼎盛家1000块一位的自助餐。”
“行,也就这点出息。”
沈逸矜十分款爷得一挥手,脚步轻快,出了办公室。
下了楼到车前,刘司机已经恭候在后车门,见到人,恭敬一声:“祁太太。”拉开车门,请沈逸矜上了车,再轻轻关上。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夏薇情绪的感染,还是司机这声称呼,沈逸矜上了车,脸上带着笑看去旁边的男人,即使对上他冷淡的目光也没收得住。
而冷淡的男人斜斜看她一眼,冷得像看一件器物,没有任何情绪。
车是新车,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暗红的两个座椅,宽大,舒适,中间隔着中控台,微光里低调又奢华。
黑色车垫上,男人的皮鞋锃亮,一尘不染,裤管笔直得没有一点点皱褶,上身深色衬衫更是熨帖,平整,衣领上还有着暗绣的花纹。
乍一看,矜贵又讲究,端坐云端似的。
可男人领上没系扣子,突起的喉结和深邃的锁骨清晰可见,隐约一股狠劲儿困不住得往外泄漏。
两人一路无话,沈逸矜脊背僵硬,下了车才缓解开。
祁渊走前面,带着她走进一条小巷。
那是在一片老城区里面,四周房子不高,白墙黑瓦掩映一丛古树,脚下青石板在窄巷里延伸,路途显得错综复杂,偶尔撞上屋檐下一盏不太亮的小灯,前途有种未知的幽深。
沈逸矜一路打量,一路跟着男人的脚步,完全猜不透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转过一角屋檐,路变得宽一些,有户大门敞开,门前挂着两盏竹篾编织的灯笼,拢着一簇微黄的灯火。
祁渊走进门里,里面灯影簇簇,有人迎上来,笑容满面:“祁先生来了。”
随即前面引路,走过紫藤花缠绕的葡萄架,进了一间木雕窗格的小楼,推开房门,请两位入座。
看到深木雕花的桌子上摆着两套餐具,沈逸矜这才知道,他们是来吃饭的。
网络日益发达的今天,人们对私密也越来越渴求。
来这种地方吃饭,沈逸矜唯一想到的是男人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祁苏两家谈联姻的时候,祁渊曾私下找苏萱萱见过一次面。苏萱萱不敢去,叫了沈逸矜陪着一起赴了约。
那也是个私密性很强的地方。
祁渊在见到沈逸矜时,大为不满,质问苏萱萱:“不是叫你一个人来的吗?”
苏萱萱不敢得罪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逸矜怼上一句:“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跟你又不熟,约这么鬼鬼祟祟的地方。”
祁渊被气笑,那不过是家停业的酒吧,桌椅杂乱,灯泡坏了几个,空气里腐靡的味道重了些。
那次,祁渊也不是一个人,他带了私人助理。
谈话的核心是协商两人假结婚的事。
苏萱萱那时,和男朋友闹别扭,祁渊的助理说什么,她都说好,有些苛刻的条件,还是沈逸矜提出异议修改的。
期间,苏萱萱问了一句祁渊:“为什么不是真结婚?”
祁渊指尖抖下一截烟灰,轻慢慢地:“我不是二手回收站。”
乍一听很委婉,其实已经够尖酸的了。
苏萱萱脸上通红。
沈逸矜气不过,冲男人道:“我也不是二手回收站,麻烦你把烟掐掐。”
想起来有点好笑,两人那时候剑拔弩张的,谁都没想到最后苏萱萱撂了挑子,把他俩扯到了一块。
菜很快摆了一桌,沈逸矜看去对面的男人,眼皮薄薄一层,轻敛的样子很冷情,明明只隔着一张桌子,抬手就能打到他的脸,却感觉和他在千里之外。
男人不动筷子,她也不动,总觉得有点鸿门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