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开学第一天,也没什么作业,更何况大家的心也还没收回来。
晚自习的时候宋松元在教室里自我介绍了一番,又给大家上了一节晚自习的思想教育。第二节课的时候,老师们都被叫去开会,班级里都是压着声音的说话声。
纪迦蓝翻出以前的错题本温习了遍,结束后讲台边的两个空位还没来人。
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点了名,这两个位置安排给了陈斯梵和路征的。
他们是真的很大胆,从早到晚都没有露过面。
不用学习的夜晚像条兔子尾巴,嗖的下就消失了。
纪迦蓝和禾幼两人的家不是很顺路,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就得分开。
“妞妞。”禾幼扒拉扒拉纪迦蓝,“那条路怪黑的,你回去注意安全啊,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纪迦蓝点点头,眼神落到身后不远处的许川燃身上。
他骑着单车,单脚点地,瞧见纪迦蓝看过来了一个劲的冲她使眼色。
纪迦蓝没忍住笑了,这两人从小打到大,每次闹别扭都得纪迦蓝从中调和一下,次数多了禾幼才不吃这一套。
禾幼掐她胳膊,“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家,你要是帮他,我俩就绝交。”
“帮不了你啦!”纪迦蓝不怕死的往禾幼身后一喊,然后跑了。
她家离学校不算太远,走路也就十多分钟,只不过会经过一条小巷子,最近这片路灯坏了没来得及修,只剩了尽头的一盏。
到了夜晚,乌黑寂静的巷子路上投下一片片樟树的怪影,确实有些怖人。
纪迦蓝有夜盲,她打开手机的电筒,白晃晃的灯照亮沙石地,屏着呼吸埋头快步往前走。
这条路偏,算是个小路。往这边走的人不多,但也确实离家近,这会儿晚自习结束都到了十点多,更加是见不到几个人影。
她边走脑海中边不可抑制的在上演歹徒抢劫的画面,还没脑补出什么实际画面。
忽然的人声——
粗大低沉的一句脏话在窄巷里毫无预兆的一下炸开。
纪迦蓝吓得整个人晃了下,手机掉在了地上。
心跳如雷。
她抬头,正前方的路灯旁有人在打架。
夜色浓重,整个世界像是场混沌的梦,唯有那处幽幽的灯光在灰地上晕成一个圈,诡异又森然。
纪迦蓝从没见过人打架,那个瞬间她的脑袋是空的,脚底像是黏住了胶水动弹不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画面,看清了那人的脸。
陈斯梵打架就像传闻中一样的狠,不要命,像是一头猛兽。
疯狂,血腥,肆意无畏。
他踩着那人的脑袋,眉宇间满是痞戾之气。
被踩的那人在地上狼狈又痛苦的辱骂呜咽,他身旁跌倒在地的人居然无一上前。
纪迦蓝没听清地上的人说了什么,但听清了陈斯梵的话。
他微微躬身,慢悠悠的碾着脚底的脑袋,棱角刺得人皮开肉绽。
“下次看到我,记得跪着爬就行。”
狂,比天王老子还狂。
那些人还挺能屈能伸,等陈斯梵收了腿,爬起来边跑边放狠话,“陈斯梵,你给老子等着,下次我他妈弄死你!”
陈斯梵觉得吵,偏头掏了掏耳朵,嘴里发腥,吐了口带血的的唾沫,啧了声。
那群人溜的比兔子还快,只是一瞬间,整条巷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陈斯梵两人。
纪迦蓝蹲在原地没动。
她想陈斯梵应该是没有发现她,而且她也本无意去窥这样的事,不想多生事端。
默了默,她捡起地上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打算离开。
但她忘了手机的电筒,拿起的那刻,细长白亮的光毫不客气地直接朝前射了过去。
有淡淡的风在巷子里卷过,枝头落叶动了几动,在这寂寥的夜里格外的明显。
也不知静了几秒,纪迦蓝攥紧手机,有些心死的抬眼。意料之中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她这才发现陈斯梵眉骨有道伤口,不深不浅,还在流血。
纪迦蓝僵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走好,还是不走好。
她甚至还有时间想起件往事。
那是她初中某个晚自习下课的夜晚,也曾那样无意的撞见过一群人打架。她当时溜得飞快,估计是怕她告状结果就被其中一个人给跟踪了,好在她跑得快,才把那人给甩了。
此时此刻的场景,似乎并没有比当时好多少。
纪迦蓝没动,陈斯梵就站在那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甚至还后退一步靠着墙,手臂懒洋洋的垂下,看戏一般的等着她的下一步。
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有恐惧,却硬生生站在那里没动。
他还以为这好学生会怕的直接跑。
树影摇晃。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安静的像是在演一场默剧。
纪迦蓝不擅长和人对视,到底是先移开了视线。
她眼睛盯着脚底挣扎的咬了下唇,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抬头,朝他的方向友好的点了个头。
似乎在说:
——你就当我没看见吧。
做完,也没等对面的人回应,自顾自的就走了。
转身的那刻纪迦蓝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很想拔腿就跑,但这样太刻意了!仿佛把害怕摆在明面上,所以她只能悠然的镇定的,仿佛现在是某个极其普通放学的夜晚。
她走动的那刻,有东西从外套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陈斯梵就那样瞧着也没叫住她,慢腾腾的走过去摸出根烟。
借着路灯的光低头去看。
方块形状的白底壳,一条蓝线穿过顶端的孔绕着。
是一中的校牌。
他躬身捡起,翻个面。
反面是姓名栏,下面宋体三个黑色大字:
——纪迦蓝。
名还挺好听。
陈斯梵视线上移落在那一寸照片上。
少女笑着,吊得那双眼睛无辜又甜媚,像是融了条春溪,纯的又灵又欲。
陈斯梵看了眼,将烟咬进唇里,抬头去看那背影。
就瞧见故作镇定的步伐在即将转弯处,无比明显的加快了。
陈斯梵一愣。
随即,低低的笑了声。
-
陈斯梵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几人常去的游戏厅。
这个时间点,这片人还挺多。
五光十色的琉璃光线混杂着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一下下震入耳膜,吵得人头晕目眩。
陈斯梵皱眉,用舌头抵了抵疼痛的地方。
“你这是跑哪儿打电话去了?”路征看见人走过来捶了他一拳。
他嘶了声,“下手轻点。”
路征抬眼,这才注意到他眉骨的伤口,操了声。
“打架了?”
“嗯。”陈斯梵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迈了几步坐到机子前的沙发上。
“我靠。”路征两步跟上,“又是何东那孙子?”
“嗯。”
“这孙子搞偷袭啊。”路征往沙发扶手上靠,环起胳膊,自顾自地说:“不会是因为上回狗子那事吧?”
狗子这人大名叫苟子辉,发育的晚人又矮又瘦,初中老被何东欺负。那时候陈斯梵刚刚转回长雅市,整个人正处于人生中戾气最重的时候,少年气性大,某天放学撞见毫不客气地就给人打进了医院,后来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次又是因为一些小事,路征他们帮苟子辉出了头,何东估计是没咽下这口气,今天在外面瞧见了陈斯梵,想仗着人多就闹了这一出。
陈斯梵没什么心情听路征在这儿叽歪,瞥了眼前面的机子,80年代的灰白复古样式,不甚清晰的界面上是祖师级别的泡泡龙消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