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猎猎作响,搅弄无边夜波,屋内红烛落泪,洇开一室红光。
清执将身上的外袍褪下,扑散而来的茉莉香让他眉心一紧,心头微滞。
“您说是不是呢清执道长?”
女子带着些戏谑的话音犹在耳侧,清执正襟危坐,将取下的衣袍齐整相叠,却染了一手的芳香。
清执抬手在杯盏种倒满了一杯水,因着此前屋中无人,此时的水早已冰凉,可清执却面不改色地将其一饮而尽。
“清执道长。”
门外的小道童推门而来,平落一身风雪。
“何事?”
羽书上前,将手中古代玉瓶搁在了清执跟前的案桌上。
“这是道长此前为那位阮施主所配的药,您吩咐过让我将其装好,我这便给您送来了。”
清执颔首敛眸:“辛苦你了。明日我就把这药给”
清执本想自己将这治疗咳疾的药给阮絮送去,可话及唇边,他又一顿。
纤密的羽睫投下一道落影,清执抬眸而言:“明日你将这药给那位阮施主送去吧。”
“是。要我说那阮施主当真是个命苦的,道长,您说那阮施主年纪尚轻,又怎会有这咳疾呢?”
羽书上前将桌上的玉瓶拿过,嘴里却是一直嘟囔着。
咳疾?
清执依稀记得那夜阮絮为给贞元帝送药而晕倒在雪地里时,他给阮絮把脉时才发觉其身子骨积弱已久,似是自小便有不足之症。
加之此后未有好生照料,这才致使咳疾难愈。
清执对京中事并不清楚,但今日阮絮拉着他衣袍时,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表兄”,想来阮絮少时过得应当不是什么顺坦日子。
若非如此,也不会入宫做了贞元帝的冲喜美人。
思及此,清执眸光种蒙上沉色,清隽的眉微不可察地一皱。
羽书将将才把桌上的玉瓶拿走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衍”来人似是觉着言语不妥,转而又道:“清执道长”
清执抬眸望向门前伫立的女子,她一身曳地华衣在绢灯的映照下焕发出流光溢彩,水汪汪的眸子里盛着惧色,她纤细的指骨轻扣在门上,轻敲脆响。
清执敛眉,羽书适时退下。
“清执道长,今日之事你可有怪我?”
柔嘉伫立在门前,不敢上前,外间通天的风雪打得她脊背生寒。
清执冽眸一扫,他嗓音淡淡的,比这冰雪更为寒冷。
“郡主站进来些吧。”
柔嘉明眸绽光,她转而侧身进了房中,本想再上前几步,却在察觉到清执的目光后,又不得不顿住。
“清执道长,今日今日柔嘉并非是有意想让那阮美人去跪石坎的。”
柔嘉揉搓着自己的裙角,她可是隋国公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侄女,陛下亲封的郡主,不过是婉言让那阮絮跪上了一个时辰,算得了什么?
阮絮的母舅本就与她的父亲是宿敌,早年阮絮失怙失恃,后其母舅战死沙场,此后朝中武将便是柔嘉的父亲一人独大。
而即便阮絮是入宫做了个美人,哪有如何?
不过是个小小的冲喜美人,她一郡主便是真想惩处她又有何惧?
只是柔嘉万万没想到,清执会知晓此事。
清执素来恪守礼法,沉潜刚克,若是旁人无端受她折辱,清执亦是会斥责于她。
“都是我妄信方士之言,这才害了阮美人。”
“衍哥哥”
柔嘉说着,一双手已抚上了清执的衣袖,其袖间潜藏的茉莉香顺势窜入了柔嘉的鼻尖。
柔嘉柳眉微皱,这香她只在阮絮的身上闻到过。
柔嘉拉着清执衣袍的手一紧,可还未等她回神时,袖中衣早就被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