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大少爷送来的。”
抚琴撩开青帐,步入暖阁,将手中的一叠信纸搁在了案几上。
坐于铜镜前的阮絮将发间的玉簪取下,她并未转头,只冷笑道:“他送来的?”
抚琴觑了一眼阮絮,应声道:“正是。”
抚琴走至阮絮身侧,拿起篦子,替阮絮顺了顺发尾:“听闻大公子是为昨日之事来赔罪的。”
“赔罪?他?”
阮絮明眸里划过轻蔑,她抬手拦住了抚琴的手。
“娘娘?”
阮絮凝视着抚琴,迫得抚琴垂首低眉,不敢正视阮絮。
“他何时将这信交给你的?”
“就在方才,现在大公子还在外间儿等着呢。”
阮絮嗤笑一声,粉面含春。
“我瞧啊他还是不长记性呢。”
阮絮灵珠微转,纤纤素手拨弄着胸前的一绺青丝,她叹笑道:“让他进来。”
“是。”
暖香氤氲,帐中人乌发垂落,含情目中盛着秋波平澜,朱唇含香,玉指纤纤。
阮嶒甫一瞧见坐在木凳上的阮絮时,倒是心头一颤。
此时的阮絮不似昨日那般咄咄逼人,褪去了厉色,尽显媚态。
“好妹妹,哥哥我来给你赔罪了。”
阮嶒向着阮絮一揖,抬眸时却与抚琴的目光相撞。
阮絮眸光在阮嶒和抚琴二人之间流转,却也只有一瞬,她便移开了目光。
“说吧,找我有何事,或者说柔嘉郡主可是有事寻我?”
阮嶒在帝都却被柔嘉带到玄都观,柔嘉之心显而易见。
阮嶒微怔,他因笑道:“妹妹这是何意?郡主见你入宫数日,却不得见家中人,是故才将我接至玄都观。”
“哦?”阮絮将手中的篦子放下,脆响环散。
“郡主的父亲隋国公与我母舅曾有龃龉,你说她为何要帮我?”
“妹妹!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嶒“噌”一下直起了身,却又发觉自己所言不妥,他转而将腰弯下,笑道:“好妹妹,知晓当初你在府上受了些委屈,哥哥来此也是想向你赔罪的。”
见阮絮未有打断他,阮嶒朗笑着继续开口:“为了赔罪,哥哥在那后山上的竹轩町备下了酒菜,还望妹妹今夜赏脸。”
像是生怕阮絮会推拒,阮嶒连忙又道:“妹妹进了宫,与我阮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妹妹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那父亲自也会官运亨通不是?”
一席之地?
她自身尚且难保,又去哪儿挣那一席之地?
阮嶒的余光始终落在阮絮的身上,他手指微颤,似乎昨日身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疼。
从前阮絮在府上便不是个可轻易拿捏的主,明面上笑着应声,背后却丝毫不手软。
一朝做了后妃,阮嶒心底竟有些发怵。
室内静谧无声,唯有青烟四散。
“好。”
阮嶒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原本想的若是阮絮不答应,便得让抚琴去其跟前说上两句,却不想她竟如此爽快。
阮絮嘴边漾笑,虽然贞元帝如今在玄都观清休,但玄都观本也是向黎庶所开,后山的竹轩町则是寻常黎庶上山的落脚地,只因贞元帝如今在此才不准闲人进入。
至于阮嶒这个闲人,自是由柔嘉郡主带上来的。
阮絮指尖绕发,眸光盛水,朱唇微张。
“今夜刚好我不用为陛下侍疾,正好你我兄妹二人好生叙叙。”
竹轩町
酉正,暮色四合,絮雪飘扬,漫山遍野皆覆雪色,朔风席卷,林中呼啸不断。
幽烛散光,提灯映彩。
女子自石阶而来,眉似翠羽,肤若凝脂,唇点朱色。
绯色落梅瓣长裙在满地清白中显得格外明艳,分明是腊月飞雪的天,却衣着单薄,纤腰细步,袖底卷香。
“表兄。”
阮絮倚栏嫣然一笑,秋波临转。
阮嶒一时看得有些痴了,竟忘了应声。
等他回过神时,女子早已在他身侧坐下。
“妹妹终于来了,可让哥哥我好等呐。”
阮嶒笑着将桌上的玉杯推至阮絮的面前,又用余光向抚琴使了个眼色。
“娘娘,虽说大公子是郡主请来的,但好歹也是外男,我去一旁瞧着,若有人来了也好提醒您一声。”
阮絮指尖摩挲着玉杯,她轻启唇瓣道:“去吧。”
阮嶒唇边笑意愈甚,目光一直在阮絮的身上流转。
今儿的天冷得紧,阮絮却穿得如此单薄,一袭红纱之下的雪白隐若隐若现,随着阮絮的轻笑,胸前微微起伏,雪肤明光让阮嶒喉间微涩。
“好哥哥,怎生一直瞧我?”
女子话音柔媚婉转,眼角红痣因着烛光的映照而妖异至极。
阮嶒心下幽火腾然,心中暗道阮絮是个狐媚子,穿成这样,可不是故意来引诱他的?
“从前都是哥哥的不是,今儿个哥哥敬妹妹一杯,给妹妹赔罪。”
阮嶒压住心中愠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妹妹怎么不喝?”
阮嶒见阮絮一直摩挲着手中酒盏,却并未有要饮酒的意思。
“哥哥,你说这个人怎的总是不知悔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