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二下学期开始,贺兰同学就越来越累了,他都有过坐在马桶上睡着的经历,可钟离还是那么神采奕奕,所有事在他做来都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但他从来没跟钟离说过叫他放手,他还愿意带着他,他就要跑。就像那年校运动会他参加五千米,双腿不是自己的了,呼吸不上来了,感觉要死了,可他还是坚持着往前跑,因为终点有人在等他,会夸他:“兰兰,你真棒!”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行啊!
“认识我这个朋友应该很晦气吧,你几乎所有的挫败感都来自我。可我就是个猪队友啊,你带不动就放手吧,我追着你其实也挺累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很坚决,钟离太了解他了,情绪崩溃之下骂了很难听的话。
他颤抖着咆哮:“老子是要登上世界之巅的人,手揽星辰摘日月,贺兰信,你算个叼!”
可最后钟离却哭了。
很多情侣分手,离别那一刻也会哭,不是还想挽留什么,更多的像是完成最后的仪式。
所以贺兰同学倔强的没有哭,他不放手,他们就不会分。
他们有过短暂的决裂,钟离忙着出国,而贺兰同学摒弃杂念,一心要走高考这根独木桥。
成绩出来,老师没骂他,骂他垃圾的是已经在英国的钟离。
贺兰同学笑了笑,说道:“还好吧!”
钟离顿了片刻,然后道:“兰兰,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一生何其短,我这辈子只想认认真真交你一个朋友,别疏远我。”
钟离一直都是一个天之骄子似的人,这大约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放下了骄傲,低下身段示弱。
贺兰同学该做的不是原谅,而是用更低的身段忏悔。
“我错了离离,以后再也不会了。”
钟离人不在身边,也在远程操控着贺兰同学,就算是老父亲也做不到如此。
“兰兰,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真正的角逐才开始。赶快占领牌桌,位置都抢不到的话,就没人带你玩了。”
钟离给他介绍了一位大二的学长,为了让人家有诚意带,钟离还叫他老子出了面。
这是一个处处都充满了人情的社会,精英聚在一起,没人是傻瓜。既然贺兰同学只是个遵循游戏规则的人,那么指导者就必须教他读懂规则。
当别人玩了一个暑假一脸懵懂好奇的进入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时,贺兰同学已经像个学长一样,知道学校的各个楼是什么楼,哪个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哪个食堂的饭菜好吃,校门口的哪家理发店技术不错……甚至别人挤破脑袋,他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某个吃香的组织部。
总有人浑浑噩噩,而他宁愿被人说呆也在拼命学习,何况他已经不用再逼着自己去学那些不感兴趣的东西了。而且他知道任课老师们的性情,也知道各门考试的重点,乃至哪些地方会故意设坑。即便基础没那么夯实,他也学的比别人轻松,还进步的有目共睹。
一个学期冲到顶点,连字都要优秀到无可挑剔。就像曾经的钟离。
也许不公平,但成绩是硬性指标,竞赛选拔就是这么来的,之后培训,再之后参加竞赛。
拿了奖,就开始有了明显的分层,院里老师有项目要找人挂名,组织部评选要优秀干事,成绩优异有奖的人自然顺利获评。评奖学金,靠的也是成绩、各类奖项、学生会工作等等。
各类奖学金一拿,就此入选优秀生行列,重点培养。然后成为某某学员的一份子,然后各种机会倾斜而来,然后凭借各种荣誉称号继续冲击下一关,然后经验富足,简历瞠目,如鱼得水,躺着都比别人跑得快。
可他还在一刻不停的奔跑。
因为他要追上钟离,因为他要去见他。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称他神,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又一次的被钟离举了起来。
去往英国,他已经知道了朱云的存在,也明白她对钟离的意义与分量。他跟自己说千万不能抵触这个女人,就算不喜欢,甚至嫉妒,也一定要藏好自己的情感。
可是一见面,他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破防。他喜欢这个女人,并且接受了她与钟离天定良缘般的事实。
朱云不是那种长相惊艳的女人,温和的笑容能让人放下戒备,穿着打扮也不会有视觉冲击感,给人的感觉很平和。
兴许因为他是钟离的贺兰弟弟,所以她对他也带着姐姐般的包容和迁就。
他对钟离有依赖,她说:“弟弟,你也可以信赖我。”
他厌恶和他妈妈有共同特质的女人,可朱云几乎避开了所有雷区,他第一次做饭给她吃,她朝他竖起拇指,大呼:“牛批!”然后吃了一大碗,撑的弯不下腰。
其实朱云也是个能很好控制情绪的人,他俩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是贺兰同学没她那么爱笑,那么洒脱。
当然,他俩在一起相处很融洽,并没有刻意的保持距离,哪怕不聊天,也不觉得尴尬,更不会为了找话题硬聊。
是朱云让他重新定义了女性,也让他愿意了解女人。可他尝试过了,他只能接受朱云,还仅仅是一个对于姐姐的情感。
朱云温和的语气说:“没事。”
话不曾放在明面上讲,但他们三个人似乎都心知肚明,每个人都伪装的很好,也觉得这样的三人行没什么不好。
后来回国,朱云和贺兰同学一起回来了。然后贺兰同学继续深造,钟离也回来了。之后贺兰同学换了个学校再深造,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
也是那一年,钟离和朱云结婚了。
宽泛意义上来说他们还算门当户对,但终究是钟离在高攀,尤其是不久后朱云的爸爸再次高升。
钟离私下和贺兰同学说:“赌对了。”
这个时候的贺兰同学已经很敏感了,他几乎能确定钟离是故意这样说的,宁愿把自己伪造成一个不堪的人,也要让贺兰同学明白他就是没有爱。对谁都没有。做大事的男人没有儿女情长,谁问他爱不爱都是可笑的。
钟离开始创业,叫他先别来,前期太辛苦,他想护住他身上的那股不染纤尘的书卷气。后来渐渐开始走上了规模,钟离才说需要他的帮忙。
他就来了,放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