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两分钟, 秦珂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个变化特别大是什么意思,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李丽:“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刚十八岁, 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李丽露出了一个苦笑:“太小了,完全不懂事,现在想来觉得好后悔, 为什么当时不听爸妈的话,不好好读书,要跟着学校外面的人瞎混。以前以为读书根本就没用, 花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学校里简直太蠢了。”
“现在想起来,蠢的是我。”
秦珂皱着眉头:“生下孩子之后你就进厂了吗?是在那里认识朱远的?”
李丽:“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十七岁的生日都没过, 孩子生下来了我在家里呆了一年, 不是我家,是婆家,我当时已经嫁给了罗全,在村里摆过酒席了。”
“他们家没给我们一点彩礼,因为我已经怀孕了, 反正给不给我都得嫁给他。但是他们找的理由很好, 说彩礼就不给了, 那笔钱他们先帮我存在,给孩子用。”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让秦珂迫切想要结束询问,可李丽又偏离话题了, 她再一次开口将话题引到朱远的身上:“直接从你进厂遇见朱远开始说起。”
李丽被打断了有些不满, 但还是继续说道:“我是进厂的第二年认识朱远的, 他比我要早一年进厂,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是老员工了,但是厂子很大, 大家都是在不同的车间,是后来我工作表现好,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车间才认识他的。”
秦珂:“你们主要是做什么?”
李丽:“做什么?当时那个车间是按贴纸,活不算重,但是一天十几个小时工作下来,整个人腰酸背痛的受不了,大拇指那里还经常起泡。”
秦珂:“朱远当时表现的怎么样?”
李丽:“他的表现?就很正常,大家都在马不停蹄的工作,在车间都是不说话的,因为一说话开小差,你面前就会堆一大堆东西,车间主任走过来了,就会开始扣钱。”
秦珂加快了问话的频率:“你印象中的朱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李丽仔细的回想:“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和我们差不多大,他好像和罗全一样的年纪,比我大两岁,但是和罗全完全不一样。和周围的男孩子好像都不太一样。”
听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秦珂赶紧问道:“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李丽:“我记得他很喜欢看书,平常有空的时候身边都会带着一本书,看的书还挺深奥的,之前还有人嘲笑他装。”
“我当时也觉得他很装,都来电子厂打工了,就是不读书的学生阿,在这里装什么认真,要真的喜欢读书,就不会出来打工了。”
秦珂敏锐的抓住了一个点:“当时你工作的那家电子厂打工的是不是有很多不到二十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李丽点了点头。
秦珂:“你们都觉得他装,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朱远当时在电子厂遭受到了排斥,甚至还有欺凌?”
李丽:“欺凌?没有必要说的这么严重,也没有人打他啊。”
不,不是只有身体上的暴力才叫做欺凌。
李丽:“你说的太夸张了,大家每天工作那么久已经很累了,不用上班的时间都在睡觉或者是出去网吧酒吧各种烧烤街,谁会闲着没事欺负他啊。”
秦珂:“是吗?”
李丽不喜欢自己被误解,她解释道:“就是,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有空去欺负别人啊,你没有在电子厂工作过,你根本不知道那里的工作有多累,一天的工作下来,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有休假,我就会回家看宝宝,过不了一天又要坐车回来上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要努力的事情,虽然觉得他装,那也就是这么调侃一下。”
秦珂没有反驳李丽的话,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她说的是没错的。
当时的李丽还很年轻,尚未成年就做了母亲,她的生活中多出了一个需要她关心和照顾的孩子,她没有多余的精力花费在其他地方。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十八九岁,是最为躁动的年纪,他们的身体已经成年,但心智可能尚未成熟,还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血气方刚,容易被挑拨,容易冲动。他们会抱团取暖,也会冷漠排外。
电子厂是一个闭塞的环境,在这种环境中,人和人的交往比普通情况要更为复杂别扭。
白天在流水线一刻不停的工作,晚上回到宿舍睡觉,大家都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别人的生活,别人的优点。重复于机器之中,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冷漠的像冰块。
电子厂枯燥压抑的环境,这些人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别人在下班后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他却在看书,和大家的步调不一致,而且还在做积极向上的事,很容易引起不满。
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在粗粝的生活中,他们早已经被社会磨平冷却了心,朱远的出现,就好像一群猪里面出现了个人,大家都呆在一个地方,为什么你不能一起玩一起堕落?你还要学习还要悄悄的努力,这不是显得别的人都是废物吗?
他们可能会嘲讽他,我们的大学生又在看书了啊,之后是不是要去当学者啊。
卧槽,又看书?装什么啊!
不是吧,下班还看,没有必要吧。
这些是伤害不到□□的言论,再之后可能还会有更过分的。
秦珂:“李女士,你回忆一下,朱远当时的性格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