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阮明姝是高阳侯府里的嫡出的贵女。
外祖父家亦是簪缨世家,有着赫赫威名。
她是真真儿再娇气不过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皆非普通贵族世家比得上,精心养着的娇娇女,性格确实娇气,胆子也小,经不起吓唬。
阮明姝气的眼眶通红,缩在软塌上怕得浑身都在抖。
这金色细链哪是什么礼物,分明就是恐吓。若是她嫁去王府不听他的话,他是不是就会用铁链把她给锁起来?
小姑娘体态纤弱,她身上是件雪白色轻绸软裙,衣襟宽松,如月皓白的腕间戴着通透碧玉手镯,她抬起指尖,哆嗦着对春枝道:“快把这个盒子扔了。”
阳光趁机钻过窗棂透进屋内,越晒越衬得少女雪肤瓷肌,漆黑的眼瞳含着朦胧湿意,就像脆弱易碎的瓷美人。
阮明姝便是眼含湿泪发脾气的模样也讨人喜欢。
阮明姝可能是觉得扔的远远还不够,她小心翼翼从软塌爬下来,被太阳晒过的皮肤泛起轻微的薄红,她攥紧手指,凶巴巴地说:“烧了再扔!”
春枝觉得姑娘这样一点都不凶,她将这个锦盒视为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模样,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春枝抱着盒子,有点为难:“万一让献王知道了……”
阮明姝眼底水润潮湿,她挑起眼尾,拧紧手帕,自己给自己壮胆:“他怎么会知道?他人都不在京城,难道他长了好几双眼睛吗?还能留一双盯着我?”
春枝心想姑娘还是单纯,不过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性子也像个小孩子,没什么心眼。
若是献王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她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就传到了幽州。
好在高阳侯府也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家,献王既不受宠又是草包,想来也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可是这是金子做的,烧也烧不坏。”
“那你扔了吧。”
“是。”
冬雪晴阳,雪意渐消,气温逐渐回暖。
阮明姝身子骨弱,屋子四处都放了暖盆,便是塞在她掌心里的汤婆子也是半个时辰就换一次。
今日正巧是十五,得去祖母的院子里请安。
外边还是冷,且风还大,朔风严寒,打在皮肤上直往骨头缝里钻。
要去见祖母,就得穿得喜庆些。
阮明姝换了件锦缎红色马面裙,又穿了件加绒的夹袄,暖和又好看。她皮肤好,不用上妆就是美人。
阮明姝是爱美的,她乖乖坐在铜镜前让春枝帮她梳头,镜子里的小姑娘明艳动人。
她红着脸问春枝:“陆衍今天是不是也在府里?”
陆衍便是阮明姝倾心爱慕多年的表哥,是今年春闱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才貌双全,俊俏潇洒。
春枝手指一顿,“陆三公子这个月还住在府里。”
陆衍的母亲当年嫁得不好,执意下嫁落寞家族。陆家在她嫁过去之前就日渐式微,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起色,日子过得清贫拮据。
好在陆三公子争气,今年不过十七,头一回参加春闱就是探花郎,殿试又得陛下的青睐。
春枝见过几次陆三公子,沉默寡言,严肃正经,性子清清冷冷。对她家姑娘不假辞色,连个笑脸都不肯给,便是他借宿的院子也不许姑娘过去。
陆三公子看着确实不像是纯良之辈,对上那双眼睛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遇事镇定,心机城府便是十个她家姑娘都不够填的。
阮明姝心中欢喜,媚眼含羞:“你帮我打扮的漂亮点,我要去见陆衍,一定要把阮青萝比过去。”
阮明姝天真的以为,陆衍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还不够漂亮。
但是在春枝眼里,阮青萝便是连头发丝都没法和是她家姑娘相比较。阮青萝样貌清秀,长得小家碧玉,看着只会觉得舒服,与美人两个字沾不上边。
可是说来奇怪,不仅陆三公子对阮青萝刮目相看,便是连阮明姝曾经的娃娃亲未婚夫,现如今在刑部任职的张大人,也对阮青萝与旁人不同。
春枝叹气,本想劝一劝姑娘不要折腾,生生憋了回去。
每次姑娘去找陆三公子,都是被气得眼泪汪汪跑回来,埋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侯夫人发现。
可又是真的伤心,忍又忍不住,只好边哭边用剥了壳的鸡蛋敷眼睛。
骄阳悬空,昨夜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压在院中海棠枝头。结成的冰碴融成冰水,坠落石砖,顺着缝隙落进池沟里。
阮明姝临出门前又添了件红色斗篷,兜帽织着圈雪白的狐狸毛,她站在院子中,似是雪色天地中仅有的艳色。
阮明姝迫不及待赶去祖母的院子,被祖母身边伺候的嬷嬷迎进门,屋内烧了地龙,如春暖和,她摘掉了兜帽,脆生生唤了声祖母。
老太太平日是偏心嫡亲的孙女,何况阮明姝生的花容月貌,眼睛纯得就像林间小鹿,干净、毫无杂念。
只是这个孙女,脑子确实有点笨。
是个有点蠢的。
老太太让嬷嬷端来她爱吃的糕点,握住她的手:“你来得不巧,祖母都打算睡下了。”
正是晌午,老太太有午休的习惯。
屋外的光束拉长了她的身影,老太太说完又认真瞧了眼孙女,倒是比府里其他的女孩长得都漂亮,可惜蠢了点。
前不久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老太太即便是偏心阮明姝,也是以侯府的利益为重,她知道阮明姝不愿意嫁给献王,但事已至此,没有旁的法子。
这些年老太太也略有耳闻,献王的生母身份卑贱,自己也是个扶不上墙的脓包废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听说还玩死过青楼的妓子,稍有些身份的闺女都不肯嫁他。
皇帝又无赐婚之意,王妃之位一直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