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如果让闻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孙子有一天居然还想着自甘下贱给人当见不得光的小三情夫, 而且还是一个男的，他肯定得拿着他那根拐杖把闻尧满院子追着打。
从小教他那么多都给教狗肚子里去了，闻尧在碰到宋景明之前, 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说他这辈子可能注定得单身一辈子了。
面对身边小姑娘的追求示爱, 那时候的他还觉得单身还挺自由的，他身边的同事笑他说是没吃过感情的苦, 等他以后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后面他遇到了一个看得挺顺眼的男的，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因为他在旁边,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变得有趣。
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遇到，怎么看闻尧和宋景明其实不该有什么后续的, 也不该有什么感情的才对。
可缘分就是这样奇怪…
感情也是这么的毫不讲道理…
闻尧没有告诉过宋景明, 其实在上个副本里，在他副人格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也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那时候他应该是去溪边喝水，短暂把面具摘下。
原来过长的刘海盖住大半张脸掀开以后并不丑陋，反而如此精致, 这和他之前完全形成一个强烈反差。
树间易碎的影子投射下来, 点点光斑晕在他脸上好看极了, 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模糊的暖黄色的光, 连他手上的鲜血都变得不那么刺眼…
本来想偷袭把他弄死的闻尧…停下了。
再后面, 顺理成章的，他又见到他的副人格明明。
最开始闻尧想着和宋景明当兄弟也挺好的。现在，他又稍微有点不满足于兄弟，但是…再往下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之前闻尧在局里上班也不小心听过别人讲八卦, 什么两个男的搞什么同性恋啊，有时候现实生活中的很多纠葛比小说还要精彩，他也听过很多。
可他不觉得自己是喜欢男的同性恋，
他确定自己对男人没啥特别想法。
他只是觉得宋景明不一样而已，觉得他像一块漂亮的，但是身上满是裂痕的琉璃，故而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他。
他这次来游戏的时候，
就是抱着能够见到他就好的心态参加的。
自然他的目光依然是一直黏在宋景明身上，而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尧，你怎么了？你昨天不是去圣女寺那边了吗，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55】
和其他慌慌张张的游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异常镇定自若的玩家们，他们在遇到这种事以后没有惊慌失措，而且开始四处翻找起有用信息，看起来分工明确。
闻尧在收银台里找之前的住客记录，很多东西大概走的比较急，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而别的玩家有拿着一个不知名小道具四处探查…也有在检查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们中有脾气较好的一个女生，大约是心软，她留下安慰了剩下情绪崩溃的游客。不过她也并没有把什么都交代赶紧，也只承认了一部分，说他们受人所托，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认真跟着重复了之前那个导游说过的话。
——房间东西不要乱动。
——天黑后不要出门，听到任何声音不要出去。
之前这些话根本没人听，可这时候他们都听得很认真，可当中有人听着听着，语气越来越怪。
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先开始责怪起他们来，觉得他们既然知道这么多，他们肯定知道内情。为什么昨天都不告诉他们？
本来情绪就崩溃的游客一瞬间找到发泄口，跟着这个思路走了起来，也觉得他们既然知道，为什么前一天不告诉他们？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女生脸上原本温温柔柔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毕竟之前也是经历过成功存活下来的人，她扫视了一下那些人脸上的怨恨，没有任何波动。
其实昨天的确可以提醒那些游客，可是他们并没有，很简单，如果那时候他去和这些游客说，他们完全不会相信。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要他们自证自己说的话的证据和真实性，
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影响后续剧情，总之只有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会相信。提前告诉？那他们太那麻烦了，而且…
那个圆圆脸的女生，看看起来就是一个中学生的样子，之前安慰他们时也是非常轻言细语，可这时候他的嗓音里没有一点起伏。
“反正你们最后都会死啊…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她顿了顿，“而且…你们只会拖后腿。”
比起死的那几个游客，那些玩家们更加关心另外一位玩家的死。按理说目前游戏已有的规则，像晚上不能出门，不能随意挪动房间的摆件这样的基础规则，那个玩家他肯定不会犯的，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而且……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死的。
如果不是游戏里又有新的规则，那么就是游戏的怪物又增强了，当然也可能是两个都是…
“闻尧，你之前去圣女寺那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闻尧大概说了说环境之类的，包括所在的方位，以及本不该出现在寺庙里的血腥味…除了自动省略了关于宋景明的事情外。
【55】
宋景明听着那些人各种推理，听着他们从各种细微末节里推断各种可能的猜想。
闻尧的本职工虽然并不是现场勘测专业，但是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他能够从血迹喷溅的形状大小看出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死的。
杀死那个任务者的人应该比他个子稍微矮一点，脖子有淤青，算也是所有尸体中最完整的几个，从那个任务者手指甲缝里的残留物还发现了一些化妆品和头发丝。
奇怪的是这上面的东西经过对比，发现是另外一具尸体的，是那个小情侣当中的女生，他们当中也只有她染了那么花哨的颜色…
女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她那么娇小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力气，那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被附身了或者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
那个任务者并不知道还可以附身，所以看到同行的游客小妹妹靠近，才会没什么防备，才会轻而易举的被捏住脆弱的脖颈。
——嗯，的确是这样的。
当时几乎就在旁边看现场直播的的宋景明点了点，他们的这个猜想方向是对的，但是有那么一点失误。
他们认为那个敲门的红衣女鬼只有一个，
其实不止那一个，也不止两个。
因为…他也算的。
宋景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的走了，他们现在已经自己慢慢摸索出另外一条新的规则了。
这条新的规则就是当隔壁有人遇害，那么与之相邻的房间也会变得不再安全。他们就不用再通过门口进去，绕开门直接从墙壁进入。
他们给这种现象取了一个名字。
——被污染了。
还从前台拿出了纸和笔画了一个略潦草的平面示意图，把所有他们搬进来污染房间打上一个大大的叉，而那个叉旁边左右包括楼层上下的房子都跟着一起打叉。
最后剩下的就是安全房间…
剩下的根本没有几间，一十个人分配的话还有些不够，不过这时候大家谁都不愿意单独带着，
在这样的恐惧未知，外面的天又黑了。
在今天之前的天黑意味着可以休息，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是此刻的外头天色愈暗一分，众人的脸色也就愈发僵硬…
尤其是那几个从事情发生就一直完全呆滞的游客，按照那几个年轻人说的话，他们能够拿来防御抵抗的东西居然只是房间里那个摆件，还有……
之前那个在车上强卖他们100的那个廉价护身符？
哪怕闻尧又补充了一句也那只是一个预防，效果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神奇。毕竟那几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也有破破烂烂的，说明并不是完全可以抵挡。
但即便如此，还有人想花钱买…
场面和两天前比略略有些荒唐…
【56】
宋景明可以感知到那两个新圣女苏醒。
她们两个大概是昨天晚上消耗太多陷入了短暂的昏睡。昨晚是他初次和她们对上，比之前想象得要轻松一点，可能是因为没了那个限制的关系。
他慢悠悠控制住两个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女生，鬼当然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容貌，但她们两个却依旧保持着死之前的样子，主要是没什么清醒的神智。
之前那两个新圣女一直都挺疯的，但是之前起码也是有一定规律的，连着两天杀十多个可是从没有的。并且因为身上转嫁着其他人的病痛，基本上很多时间在沉睡，不会像这几天一直醒得这样频繁…
果然还是…因为感应到家人来了吗。
所以才会频繁的出现，去找到他们吗？
脖颈上滴答答的往下淌着发黑的血，血液一点点浸到红色的布料里，都不知道到底嫁衣红还是她们的血染得这些红。
那个晚上他就这么在一边看着两个新圣女是如何的敲门如何的杀人，又如何附身…
宋景明的确目睹了整个过程，空气中的血腥味很刺鼻，但对他来说确实正正好好的只不过按照她们这么疯下去，明天以后估计会昏睡好几天…
所以…明天应该他上工了吗？
以前的宋景明是看不到颜色的，他眼中的世界都是黑白的，缓慢的，静止的。他以为所有人眼中都是这样的世界，也以为其他小孩也和他一样。
直到他第一次杀人…
那时还没过十八岁生日的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到精神病院，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记得去那的第一天他是在阴暗的地下室醒来的，被一盆冷水泼到身上。
带着口罩的医生暴力的剥去他的衣服，拿高压水枪在他身上冲洗，像在给一个脏兮兮的牲畜洗澡一样。
这样耗费掉力气以后，又给他吃很多不知名的药物，一大把一大把的，就算是个脑袋正常的普通人照着那个吃法也一定会吃成一个神经病。
这样的话也就刚刚刚好的如他那个父亲的意。
第一次就是失手不小心，但是在看到手掌染上鲜血的时候，他原本看不到一点点颜色的世界第一次看到了一抹艳丽，感觉心脏都重新跳动起来。
那个病院背地里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宋景明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他的身份也从原本待宰的羔羊成功变成手握利刃的制裁者。
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变化也不是一下子跨越的。
中间遇到一个蜕变或者说催化剂。在精心设计好一场“意外”后，宋景明这个世界上终于没有了直系亲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从那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灌着吃了太多精神类的药物把他的脑子吃坏了，他有时候会恍惚间看到自己身上的裂痕。
他的皮肤上他的手上，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出现新的裂痕，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碎掉了，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闻尧蹲下去，面色没有一点波动，也不知道他哪里翻出来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正轻轻翻开一个尸体的眼皮看着什么，目光注视着那个尸体，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但是宋景明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
“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三十五分四十一秒，你一直没有眨过一次眼睛，全程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中间十一分和一十分以及一十四分的时候，你的嘴角微微下压三次，眉头蹙起，这说明你想到了让你不怎么高兴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我说过的，我一直在看你的，明明。”
【57】
明明，明明。
以前会这样叫明明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宋景明的妈妈知道宋景明看不到颜色，但是一直都瞒着他，因此在进入学校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自己眼里的颜色和其他人眼里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他那时候的眼里只有黑白灰…
他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呢。
不过也没关系，他后面也能看到颜色了，他发现他是可以看到血的颜色的，被血覆盖的东西他也能看到…
“…和你没关系。”他看了看那边正在一起讨论的玩家，“你不过去和他们商量一下今天晚上？”
“不。”他轻轻摇头，脱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面上的口罩也跟着一起摘下。“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分配，不用去重新确认了，今天晚上会是你吗？明明。”
哦豁，他居然知道今天是他开工。
“手法不一样的，还有手印的大小，这些不是你做的…但你现在又没走，一直站在这里，总不能是为了我吧。”
说到这里闻尧笑了笑，他背过身子，在其他人的角度看的话，就是他自己站一边沉思，“我之前怎么让你多留一会儿，你总溜得很快，每次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所以我想，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闻尧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心细。
“……是哦。”
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所以你害怕了吗…我不会手下留情哦…”
宋景明尾音的腔调略略上扬，语气漫不经心。
“好啊。”闻尧轻笑出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你追杀了，稍微有点怀念了呢。”
【58】
夜幕降临，酒店因为停电一片漆黑。
不过这对于宋景明来说并不怎么影响，他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的很清楚。哪怕知道哪些房间是空房间哪些房间有人，他却还是非常敬业的挨个挨个敲门吓唬人。
假使这时候他们睡着的，那么这个声音并不怎么吓人。可正是因为他们醒着，并且还全神贯注的关注着，那么这个敲门的声音越密集，越靠近，他们所能感受到的恐惧便是成倍增长的。
——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宋景明看着自己任务面板上任务的进度条正在飞速增长，心里还是挺满意的，在敲门的同时，他还会制造一些别的声音，除去脚步声外…
包括原本因为停电而黑漆漆一片的过道，
他也稍微让上面的灯出现故障般的一闪一闪。
在过来之前，他还给自己脸上手上弄了点血，至于从哪里来的血？当然是他自己割伤的呀。他的伤可以让它瞬间好，当然也可以让它一直好不了。
鲜红血液顺着手腕到手指，染红到指尖的时候还有点像新娘子做的红色指甲。脸上的就更好搞了，宋景明对自己一惯是不怎么心软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是自己，下手反而会更痛快一点。脸上出现一道道血痕，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黑发红衣本身就有一种视觉冲击。
平心而论，那个画面还是挺恐怖的，
忽闪忽闪的过道上，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长长的黑发挡住大部分脸，垂下来的半截手腕上滴答答流淌着流血暗红色的血，走过的地方都留下血色脚印…
——真不错啊…
反正宋景明挺满意的。
终于到了有人的这间以后，宋景明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景象。看来他们最后的分配是五六个人睡同一个房间吗？不过看着也没睡觉啊，都挤在一起，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