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尧有时候还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后面重复的次数多了，闻尧也能察觉到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大抵是听了谁的闲话，觉得自己是累赘。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把青年头顶的细软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又给仔仔细细的理顺，“我不累。”

        “哦……”

        闻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食客的声音。

        “老板，结账——”

        出去的时候，闻尧照例习惯性的安抚似的在他唇边亲了亲，“在这里乖一点，好吗？”

        宋景明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乖得不得了，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95】

        智能系统258对宋景明这种变化非常惊讶，甚至以为他是不是中途被掉包了，不过这当然是没有的。宋景明的目光盯着隔帘的方向，像在喃喃自语一般。

        ——“系统，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258惊讶[你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宋景明回答得非常快。

        “不知道啊。”说着又顿了顿，“但是他已经见识过那样的我，却并没有害怕我，也没有想着逃离我…甚至还能主动的靠近我…”

        ——“我感觉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个倒是真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宋景明后，都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哪怕一开始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段时间，但在看到他真实的内里以后，也一定会逃避。

        哪怕不逃避也不会像闻尧这样…

        258对于宋景明的脑回路就从没有搞懂过。

        ——[你不是喜欢他，你是喜欢他对你的好而已。]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宋景明像个刚刚陷入爱情，情窦初开的单纯小姑娘，想到喜欢的人便两颊泛红。

        ——“我就觉得喜欢他了…”

        一开始宋景明不是这么喜欢亲吻的，最开始只是闻尧为了安抚他，下意识吻了他一下，当时的闻尧就发现这个效果非常棒，再后面宋景明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温热的触觉总能瞬间让他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他抬手拿指腹触摸着不久前被闻尧吻过的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余温，又看了看旁边切好的西瓜块，以及一旁还有准备好的饮料。

        因为怕吵到他，阁楼的卧室还铺上了厚厚的隔音棉，隔音的效果特别好，有时候外面吵得要死，但他睡在阁楼的时候就一点也听不到。

        “……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因为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很想咬他…”想在他的手臂肩膀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牙印，最好咬出血的那种，闻尧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刚送完一波食客，闻尧进来一眼就看到宋景明憋憋屈屈的躺在那个双人位的小沙发上睡觉，不到一米的小沙发根本容纳不下他的长腿。

        因此宋景明大部分腿都搭在外面的，

        光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看他睡得那么憋屈，闻尧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另只手环过肩膀，打算把他抱到楼上的卧室去睡觉。

        大约是突然的失重感让宋景明有些醒了。他下意识攀上闻尧的肩膀，半眯着眼睛在他下巴处吻了一下。

        这个游戏副本里的宋景明有点太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了，喜欢到……闻尧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程度。

        “怎么不上楼睡觉啊，你在这儿躺着，腿都伸不直，你睡着得多难受啊…”

        “不要。”

        闻尧以为这是男友又在向他撒娇，或者耍耍小性子，倒也没说什么。直到他听到宋景明后面补充的话，整个人霎时呆滞在原地，他整个心脏柔软得不可思议。

        宋景明说——“在楼上就听不到了你声音了。”

        宋景明说——“在沙发那里离你近一点。”

        “我在那就可以随时看到你呀…”

        青年眨眨眼睛，“不可以嘛…”

        闻尧喉咙滚动，眼眶温热。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想莫名的冲动，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巴巴的捧到宋景明面前。

        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不同于之前的满身是刺的样子，现在的他在闻尧面前收起了那些尖锐的防护层，像只终于被养熟的小刺猬，对着他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真傻……”

        闻尧吸了吸鼻子，顺便把宋景明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收了起来，“你藏这里，万一把手弄伤了怎么啊…嗯？”

        【96】

        到底是谁傻，依旧不得而知。

        在经历死亡约二十多次以后，闻尧也终于不再第一天重复循环，他终于来到了第二天。

        记得那一次他靠着之前的经验，一次次避开了所有会死亡的地点，每次都非常精准的在宋景明即将动手的时候制止他。

        比如下楼梯的时候在宋景明即将要伸手推他的时候恰如其分的转身抱住他，并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早安，老婆。”

        在闻尧靠近冰柜想要取货的时候，反手卸下宋景明手里的果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在闻尧准备好了两人的早饭，半路折返回来捉住宋景明即将要往里头加料的手腕，亲在宋景明眼皮的同时快速替换他手里的药；

        像极了玩扫雷游戏…

        终于到了晚上，在闻尧烧好洗脚水刚端到宋景明面前，分明是低垂下了脑袋，却又像后脑勺长着眼睛刚刚好握住他的手腕，仿佛看不到他手里的凶器一般。

        “老婆别乱动了，先泡会儿脚。”

        他体寒，哪怕是夏季也是手脚冰凉的。

        最后的最后，闻尧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整个人非常放松的躺在柔软床铺，眯着眼睛感受到宋景明主动的拥抱，非常高兴的回抱回去。

        同时也非常自然把他藏起来的弹簧刀拿了出来。

        整个动作做得非常的娴熟，他甚至都不需要睁眼，便能精准的找到宋景明藏在哪里的刀，他轻轻叹气，口气里一分责怪也没有，带着些许的无奈。

        “在这里不行啊，一会儿你还得拖着我的尸体下楼，很麻烦的。”

        宋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当即扑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整个人像藤蔓一般的缠在他身上。

        之前一直只是止步于亲亲抱抱，最多也就伸个舌头的闻尧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腰腹间游走，一睁眼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那是闻尧头一次那么认真的，外加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宋景明的眼睛，近到能够看清他瞳孔里的纹理。他鬼使神差的低头吻住他。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不过好歹闻尧以前不懂事叛逆期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看过那种东西的，知道一点点，也不多。

        那天他仔仔细细的吻过那个漂亮青年白腻皮肉上的每一处伤痕，他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颤栗，

        最后也不记得具体是几点，两个人汗津津的彼此拥抱，感觉不止是身体，包括心灵以及另外一些玄之又玄的灵魂都前所未有的贴近。

        这个副本的宋景明非常依赖他，

        这个闻尧当然知道。

        “闻尧。”

        他听到宋景明在叫他的名字，半眯着眼睛看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那时候的闻尧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于是就这么等待他的第三十一次死亡。

        心里还有些替宋景明担心，

        他刚才这么累，等会儿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清晰的利器抹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闻尧却并没有感受到熟悉的疼痛，他睁眼发现那柄水果刀完全没入的是宋景明的心脏。

        鲜血从宋景明嘴边一点点渗出，

        他费力弯了弯唇，似乎想对他笑。

        闻尧没有等到他的第三十一次的死亡，

        他等来了宋景明在他面前的第一次死亡。

        【97】

        看着外头的太阳一点点升起，那是闻尧第一次迎来第二天，之前一直都只在第一天使劲循环的他终于迎来了第二天。

        他终于不再一睁眼就是七点半，

        也终于跳出了那个他循环了三十次的死亡。

        如果闻尧可以的话，他现在应该利落的处理干净宋景明的尸体。因为宋景明平时就不怎么出来，所以他哪怕几天不出现也不会被怀疑。

        并且这个副本里的宋景明是个孤儿，就算失踪，只要身为丈夫的他并不去追查的话，也不会有谁主动去找他的踪迹。

        就算这样，他的名下还背负着债务，伪装成自杀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本来就是自杀…

        然后他只需要一天天的等到婚礼那天，

        这个副本…就算结束了吧。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片刻钟前还鲜活的青年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旁边，他的身上还穿着闻尧的外套，衣服的下摆刚刚到臀部的位置。

        白皙的皮肤上除了一些或深或浅的陈年伤痕，还多了许多暧昧不明的吻痕，几乎是个明眼人都能够明白那是什么痕迹。空气中的某种气氛都还没完全散去。

        甚至于闻尧某个地方的某些东西都还是温热的。

        但是留下这个东西的人却已经完全冰凉。空调的凉气吹在闻尧身上并没让他感觉凉爽，皮肤上生出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他终于跳出这个死亡循环了，可闻尧心里没有一点点愉悦，反而从里到外都遍体生寒。

        ——假如他被动死亡会重回第一天早晨的七点半，那么他主动死亡的话，也会重回吗？

        从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再到这个想法具体的实施，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停滞。

        闻尧突然笑了笑，

        他垂下头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

        “算了。”

        【98】

        最后经宋景明亲身实验证明，无论被动死亡还是主动死亡，只要死亡的那个人是他。那么就回到第一天的早晨七点半。

        但如果是宋景明死亡的话，

        那么这个循环就会被打破。

        一睁眼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温暖柔软的被窝，鲜活的宋景明靠在他的臂弯睡觉，皮肤是有温度的，血液是流动的，不再是冷冰冰一动不动的样子。

        闻尧的目光胶着在青年脸上，对方的睫毛密而翘，在皮肤上投射一小片阴影，五官精致到有种模糊性别的美，不知不觉闻尧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久。

        “几点了呀…”

        怀里的青年眯着眼睛在闻尧的胸口蹭了蹭。

        闻尧依旧自顾自盯着他的脸出神。

        以往都是很快回答，这次却半天没等到回应的宋景明刚睁眼打算看看闻尧怎么了，那声询问还没从喉咙里发出。却被闻尧突然抱得很紧很紧。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晦涩沙哑。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调皮了…”

        这句之前听腻了的话，

        在此刻听起来是这样的动听。

        “啊？”

        一无所知的宋景明疑惑看着他。

        “没什么，七点半了老婆。”

        一直到这时候闻尧都以为那只是一个特例，可他第二次看到宋景明的冰凉的尸体的时候，一向的大脑一阵轰鸣，前一天晚上的那次…不是特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开始是闻尧不停的死亡，现在不停死亡的对象换成了宋景明，就像闻尧自己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死亡一样，宋景明的自杀也是花样百出。

        就像生怕他的生活太过于平淡，

        所以争着给他生活多添一抹其他色彩一样。

        几次下来以后，闻尧发现宋景明之前的那些手法，对他真的已经算非常的温柔了，基本上都快准狠，整个过程很快，几乎不会太折磨他。

        他对他自己才是残忍。从没有见过谁能够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的脚卸了，就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

        “…啊，我受伤了。”

        宋景明语气不带一丝丝波澜，轻轻丢掉已经有些卷边的利刃，非常坦然的朝他伸手，“闻尧，过来抱我。”

        闻尧的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之前他也经常闻到，不过基本上都是闻到自己的，闻到别人的，他都觉得有什么，现在这股血腥味是来自宋景明身上，他脑仁生疼。

        “干嘛这幅表情…”

        他眨巴着眼睛，“这样不好吗？”

        “………………”

        闻尧情愿这些伤是在他自己身上。

        为了防止宋景明继续伤害自己，闻尧已经把所有可能会让他受伤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可是每次还是防不胜防？

        在闻尧第八次抓住他要自杀的时候，

        他捏住他的下巴，低声哀求他。

        以前哪怕一天死七八回，被宋景明杀了三十次依旧容光焕发的闻尧此刻表情前所未有的憔悴，他的眼里都是红血丝。

        宋景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心错综复杂的掌纹，听说上面的那些线条就注定了一个人的一生，他是断掌，民间传闻中，这种一般克六亲。

        ——他难道不想回到现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