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齐淼曾在各种资料或不同文献里看到许多对于战争的描写,无论是写实还是虚构，无外乎都是残酷的。

        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一副画面：

        灰色调的天空,破败的残垣断壁,空气中硝烟弥漫，一朵摇摇欲坠的纤细白花上沾满鲜血，在呼啸的寒风中摇摇欲坠，那画面颇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但齐淼真正亲眼目睹后过后却完全不这样觉得了。那是他头一次看到那么多堆在一起的尸体…

        他几乎快被那些血肉模糊的断肢,以及周遭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快吐出来。

        战后清理工作当然不可能轮得到齐淼,他能够出现在那,完全是他自己要求来的，其他雌虫本来不想让他去的。

        他们已经习惯面不改色清理那些残骸，面对那些血腥场面也是见怪不怪，但齐淼不一样。这种事要是换成小雄子去做,简直无法想象。

        所以在齐淼刚提出的时候,自然是被一直反对。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是轮不到他的,也就是当时齐淼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那会儿想去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来红塔这么久,甚至都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外表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齐淼性格的确也有极为固执的一面，这样他也还是坚持着在那待了下去。

        那时候萨尔夫不在,

        剩下的那些雌虫对齐淼没什么底线。

        仅仅只是被小殿下用略带期待的眼神看了几眼、稍微好声好气的说两句，原本义正辞严的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化，那是真的什么都能答应他。

        “您可要一直保证不许乱跑。”

        “嗯嗯嗯，知道知道。”

        那时候的齐淼连忙乖巧点头。

        于是…也就有了齐淼第一次真切接触到战区的体验，真实情况的确是和他想象中存在一定差距。

        战场上当然没有什么花，毕竟这个星球的土壤不适合鲜花的生长。而齐淼过去所有对于战场的印象,也仅仅也只是基于文学作品中所产生虚假幻想而已。

        越是靠近红塔的外缘，能够看到更多倒塌的建筑，原来那里曾经是什么来着？

        齐淼稍微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是一个不怎么让靠近的地方，里面似乎是存放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而这里的破坏也是最大的，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明明一天不见，再次看到的时候却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其他亚雌和雌虫都无比熟练的开始清理工作，而齐淼茫然的站在原地，在其中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其中有个雌虫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齐淼能够感知到他那几乎等同于没有的呼吸声。最明显的还是他的精神识海状态，

        齐淼前面经常为那些雌虫做精神梳理，自然也知道正常的精神识海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面前的雌虫，他的精神识海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活跃…

        他的脸上血肉模糊，最严重的伤口处，甚至连皮下组织都裸露在外面，光看一眼都能让齐淼感受到感同身受的疼。

        可他自己却像感受不到疼一样，尽力的朝齐淼扯出一抹笑，先询问他怎么来了，又自言自语他肯定是看花眼了。

        那时的齐淼没有穿平常的衣服。

        他外面披着一件有些略大的防护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其他地方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确不太容易看出来。

        【34】

        那个雌虫最后还是认出来了。

        “小殿下怎么来了，这里还不知有没有残留什么毒素呢，您还是快回去吧。”

        那个雌虫的声音很微弱，齐淼还是通过唇语才听明白他想对自己说什么。因为伤得太重了，他也看不清这个雌虫是谁。

        是谁呢？是总喜欢从他门口路口的一次次偷看他那个？还是每次过来做精神疏导都会给他带各种不一样小礼物的？

        红塔的所有雌虫都这样，无论是亚雌还是雌虫，都对齐淼很热情。仿佛自己对他们有着某种莫名的吸引力。

        齐淼一直都记得之前罗恩那句话，那时的他对萨尔夫说什么因为雌虫接受过他的精神梳理，所以天然就会对他产生好感，还说这是无法抵抗的本能。

        那时初来乍到的齐淼并未完全知晓其中的含义，单纯的以为是喜欢，直到后面才算知道那句无法抵抗的本能是什么。

        是他面前的雌虫哪怕自己都快死了，生命垂危的情况下，却依旧会担心齐淼有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担心他被感染上什么毒素就不好了。

        齐淼心脏处酸酸涩涩的感觉无法准确形容，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些雌虫们对他那么好，他都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

        “……”

        齐淼一言不发的蹲下身，他想为这个雌虫包扎伤口，但又不知从何下手。

        主要是他外伤太多，裸露出来的虫翼受伤严重，破损得不成样子。看他的腿好像也断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内伤。

        “你们那还有多的药吗？”

        那时刚好有几个抬着担架的亚雌路过。之前齐淼看到过他们从医疗箱里拿出过类似于注射器一样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他能够看出被注射后的雌虫明显比之前状态好一些的，应该是……救命的药吧。

        可还没等那边同样的亚雌开口，反而是哪个受伤的雌虫先有了动作。他缓缓摇头，没有发出声音，无声用口型对他说，

        “不要把药浪费在我身上。”

        这时不远处的亚雌过来了，先是熟练的检查了那个雌虫的虫翼，又扒开眼皮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

        单从他们检查其他雌虫生理机能那熟练的动作就能够看到，像这样的动作，他们过去一定做过无数次。

        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明显。

        其中一个雌虫轻叹了一口气，

        “小殿下…我想之前没有和您说清楚……”

        【35】

        联邦法律上对于药品类的管控一向都是非常严格的，在发售数量有限的同时，只对特定的某些星球进行贩售。

        而非常不凑巧的是，在那些指定星球上的名单里，多兰斯并不在其中，他们平时生了病，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一些普通药还好，只要多花点钱就能在黑市搞到。但极个别的专用特效药就非常难以弄到了。

        就算在黑市里的数量也是极为稀少。价格昂贵不说，有时候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拍到。

        而在多兰斯星球上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生，又没有药。在这样贫瘠的医疗条件下，当然要优先将资源进行合理分配。

        对于这样一看就没救了，就算救起来，虫翼伤成那样，无法再战斗，也没有了价值。救他，只会浪费所剩不多的药品。

        齐淼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也知道他们的确已经做了最优选择。如果没有红塔的存在，他们过去的生活只会更加艰难，这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甚至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能说明这事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常见又普通。

        就好像之前进入防控洞里的时候，他听到那些雌虫和亚雌七嘴八舌的讨论还可以在里面放些什么，这样不会太无聊。

        恍惚间，齐淼还以为他们正在经历的不是一次来自敌对势力的恐怖袭击，而是一次在玩司空见惯的……游戏？

        一个雌虫将手里不知道谁身上的断肢像捡垃圾一样的扔进手里的袋子。

        “小殿下，这儿不太适合您待着。”

        齐淼深吸一口气。

        “我来帮你们吧。”

        他稍微会一点点外伤，这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他虽然还没学多久，但最基本的应急处理，他还是会的。

        那大概是齐淼真正融入红塔的一天，以前那些对他来说长得都差不多的雌虫，这会儿终于也都有了各自不一样的印象。

        他没做什么，只是帮着一些雌虫处理了一些比较简单的伤口，顺便帮着他们混乱的精神识海进行梳理。

        偶尔也帮着清理了一些路障。

        可周围的那些雌虫却用一种莫名带着怜爱的表情看着他，就好像他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之前曾经打趣让齐淼考虑考虑他的西索特意主动为齐淼清理出一块空地，又铺上干净的垫子才让齐淼坐下。

        旁边的雌虫也跟着附和说，说让他好好休息会儿，说他也太累了之类的。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着齐淼一会儿帮着受伤的雌虫包扎伤口，一会儿又帮着清理那些被摧毁的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