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亲。”大抵是母子连心,远哥儿嘴一瘪,乌溜溜的眼睛泛起泪花
陆霆抚了抚远哥儿的后背,示意远哥儿的奶娘上前。奶娘会意,抱着不大乐意的远哥儿快速退下。
陈奶娘就没这份机灵劲了,回过神来她脱口而出:“那陆嘉宁怎么样了?”那语气是个人都听能听出其中无担忧倒有几分期待。
陈锦书不满的目光投向口无遮拦的陈奶娘。不禁想起当年,最开始她痛恨谢允礼背信弃义并不愿意为妾,她熟读诗书,岂自甘下贱。可陈奶娘整日哭哭啼啼,一会儿说她如何舍得那十几年的感情;一会儿说以她年龄以她家世离开谢府再难觅良人;一会儿又说她离开谢府后举目无血亲的外祖母老来凄凉。外祖母也劝她答应,她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陈奶娘涨红了脸,悔得想自打嘴巴。不管怎么样,陆嘉宁都是陆家大姑娘,自己着实放肆了些,可这也不能全怪她,实在是陆嘉宁太过恶毒,屡屡刁难她家姑娘。惴惴不安的陈奶娘偷看陆霆,见他神色如常,没有生气的迹象,渐渐心安,爱屋及乌,侯爷待她向来和颜悦色,想来侯爷不至于为了个不讨喜的陆嘉宁怪罪她。
见陆霆没说什么,陆管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虽是管家,可夫人身边的人哪里轮得着他来管教,尤其是形同半个主子的陈奶娘。陆管家心里颇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他妻子是世子的奶娘,可没陈奶娘这份体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那我便去一趟顺天府。”陆霆抓住陈锦书的手握在掌中,望着她染上些许愁绪的眼睛,轻笑,“别担心,有我在。”
陈锦书愣了愣,微微抬脸,仰望陆霆,在他安抚的眼神下,刚刚升起的担忧如同阳光下的晨露,迅速蒸发。她浅浅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是啊,有他在,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陈锦书,如今有人将她捧在手心,挡去所有的风雨霜寒。
陆霆愉悦而笑,挑起她腮边碎发夹在耳后,又抚了抚她细腻的脸庞。
亲昵怜爱的举止看得几个年轻的丫鬟不禁脸红耳热。
陈锦书脸颊染上绯色,嗔一眼陆霆,陆霆面上笑容更愉悦:“我走了,等我回来用晚膳。”
陈锦书目送陆霆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远去。
陆霆一走,陈奶娘的尴尬也跟着消失,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陆嘉宁到底怎么样了?早知道谢夫人不是善茬,可没想到谢夫人心狠手辣到这一步,居然下毒害人,她怎么做的出来,亏得姑娘当年没——”
“奶娘!”陈锦书打断陈奶娘的话,神情无奈中带着薄怒。
后知后觉到自己差点酿下大错的陈奶娘瞬间白了脸,好险好险,差点就说出来了。要是让外人知道姑娘差点就给谢允礼那个负心汉当妾,可叫姑娘怎么见人。两人现在可是岳母和女婿的关系,外头的话指不定传得多难听。
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的陈奶娘恨不得缝上自己这张破嘴,悻悻对陈锦书道:“奶娘果然是老了,糊涂了。”这三年过得顺风顺水万事不愁,不复在谢家时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脑子不用不用,就越来越糊涂了。
陈锦书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奶娘确实糊涂却忠心耿耿,上辈子她那般艰难落魄,奶娘依然不离不弃。
上辈子啊……陈锦书神情变得复杂,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夜夜惶恐不敢入眠,惟恐醒来之后,她又变成那个失宠的怨妇。是陆霆的温柔抚慰慢慢消除她的不安,将她从上辈子的阴影中拯救,她终于相信现在的一切不是她绝望下做的黄粱美梦,而是真实的,上辈子才是一场荒诞噩梦。
噩梦中的她傻傻地成为谢允礼的妾,在陆霆的施压下,她并非贵妾而是沦为普通妾室,并且在陆嘉宁生下嫡子之后方进门。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竟委曲求全至此,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然而饶是如此,也只换来了谢允礼短暂的愧疚和怜惜。他这个人啊,得不到时念念不忘,拥有时却弃如敝履。不过两年的光景,谢允礼面对她时只剩下敷衍和不耐。
犹记得,谢允礼再次纳妾那一天,陆嘉宁的神色悲哀又讽刺:“当初我是多么害怕他对你情深似海,如今我倒盼着他能深情一点,起码他身上有点可取之处。男人这种东西,他就不是个东西。”
曾经,她也如此认为,世间男子都薄幸。
直到遇见陆霆,方知并非如此,只是她们遇人不淑,于是命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