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陈锦书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谢允礼依然站在原地,脚下犹如生了根,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方转身离开。
谢允礼尚未走远,他和陈锦书见面的事便已经传入陆霆耳中。
纵然知道陈锦书视谢允礼为陌路,可想起他们曾两厢情愿,陆霆便如鲠在喉,恨不得亲手掐死谢允礼方能泄出心中这口恶气。
不知想起了什么,陆霆阴鸷的表情突然趋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谢允礼就是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善水在努力把他们都变成秋后的蚂蚱。
“蒋国公夫人捐了五百两善钱,长平侯夫人也是五百两,吏部侍郎窦夫人三百两……”
静安师太麻木地听着弟子真定报数,这香火可比之前鼎盛多了,可静安师太并不觉得高兴,一个个皆有所求,而被求的善水对他们同样有所求。她在一步步把陆谢两家往死路上逼,那两家又岂甘心坐以待毙,冤冤相报,最怕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停一下,”静安师太无心再听下去,“你去看看,善水要是空着,就让她过来一趟。”她打算和善水促膝长谈一番。
真定领命告退,片刻后回来说:“善水师妹往宫里去了。”
静安师太无奈:“又是哪位贵人?”
“太子妃。”
静安师太微微一愣,五年前太子病故,自此太子妃便青灯伴佛,若非顾忌太孙,怕是早已经遁入空门。宫里头有头有脸的贵人都已经请过善水,唯独剩下太子妃,她以为不以己悲的太子妃不会请善水,没想到猜错了。
真定补充:“是太孙跟前的人来请的。”
静安师太恍然,原来是太孙一片孝心。
有人孝顺就有人不孝,譬如说眼前这位。善水眯了眯眼,她要没记错的话,自己十天前刚替她亲娘昌平公主施针。昌平公主态度温和有礼,她女儿就很没礼貌了。
出游的薛甄珠见了善水晦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世人肤浅,为了那点子好处就把个不孝之徒敬若神明。。
“出家人本该潜心修行,可有些出家人却整日里周旋于权贵之间行蝇营狗苟之事,也不怕三清降罪。”
与薛甄珠同行的友人脸都绿了,这话说的,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她干脆指名道姓得了。可她凭什么把她们拖下水,她们可不想得罪善水道长,谁没父母公婆,就是自己也会有老的一天,多得是有求于人家的时候。
于是善水收到了除了薛甄珠以外之人的友善笑容。
善水报以微笑。
薛甄珠简直要气死,狠狠瞪一圈。
“薛姑娘说的是我吗?”善水靠在马车窗栏上似笑非笑望着薛甄珠。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对号入座的薛甄珠愣了下,不肯露怯:“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善水:“这我就得澄清下了。”
薛甄珠冷冷一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我虽身在道门,可我心在红尘。”善水一本正经道,“所以薛姑娘可千万别以出家人的高标准来要求我。”
薛甄珠被她的理直气壮惊呆了,便是同行之人也瞠目结舌。
善水也很惊讶的模样:“我并非心甘情愿出家,而是无奈之下为了自保,你们难道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你这样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合适吗?
率先回过神来的薛甄珠彷佛抓住了她的把柄:“岂有此理!你既心不诚,岂配继续留在道门,玷污清净之地。”
“为何不配,三清慈悲为怀,岂忍心见死不救。倒是薛姑娘明知我离开慈念观后,就会受制于陆霆,早晚逃不过一个死,却还执意言语逼迫,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为了私怨,谁叫我让谢允礼身败名裂了呢。”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薛甄珠。
被戳中心事的薛甄珠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地举起马鞭抽过去:“胡说八道!我抽拦你的嘴。”
马鞭还没来得及碰到善水,先扫到拖车的马,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暴躁狂奔,奔的方向赫然是薛甄珠。
善水隐晦一笑,她没想过连累无辜,可薛甄珠偏要送上门来,有个山高水低的,只能怪自己手贱,或者去怪陆霆和谢允礼,在她马车上动手脚的,除了这两人完全不做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