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时,瑾苏如此决绝的对他说了“后会无期”……
前一世,他被仇恨和不甘焚了心智,整个人像入了魔一般,带着焚天的怒火一心只想为宋家报仇,只想报复当初背叛之人,甚至疯狂到背弃列祖列宗为北戎练兵也在所不惜。
后来纵然亲手攻破大黎国门,灭了大黎皇朝,却也没浇熄他半分的怒意。曾经的本心早已烧的面目全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一个怎样的交代,他只有狠狠的折磨那个背叛之人才仿佛能得到一点疏解。
直到后来,那个背叛之人也死了。
他虽恨瑾苏,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若不是他想跑,差点逃出宫,自己也不会一时怒极废了他的腿。
他只想将人禁锢在身边,恨也好,爱也罢,他们之间的纠葛早就说不清了。
可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却带走了瑾苏,也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焰,将他狠狠地推回地狱,此后这天地无间便又只剩他一人了。
当所有的仇人都死了,所有的仇恨都被时间消磨之后,他实际已不记得当初刑场上的透骨鞭伤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当初策马归家时城墙上那道等待的身影是如此美好,回忆里一丝一毫的甘甜都能击垮那些自以为是的怨愤。
到后来,他便慢慢不记起自己曾经如何恨过一个人,记忆中那个满目暖色的漂亮少年总出现在他面前,又总在他刚刚碰触到的时候消失不见。
他越来越癫狂,如行尸走肉般不知活了多少年,只记得最后身死时,他曾奢望过……
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哪怕在奈何桥边遥遥看上一眼,然后自己纵使永坠地狱都好……
再睁眼,却是在东丹。
老天居然听到了他的祈祷,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在确定自己真的重生回到过去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大黎,想见到瑾苏,想确定他还好好的在这个世上存在着。
他想感受到他的温度,想听他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回应他,只要能证明瑾苏还活着。
他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个梦,醒来他还是一个人在那座冰冷的寝宫。
那具冰冷的身体永远都无法再给他回应,那种绝望蚀骨灼心。
所以在城门口见到瑾苏的那一眼,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阳光斜斜照在那人身上,他的目光那么真实清晰地看着自己。
那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
从前世到今生,许多年的颠沛流离,许多年的痛不欲生,历经了生死,终于在这里,又再看到那个与自己爱恨纠葛的人。
可是这个瑾苏,是谁呢?
他回来了,那瑾苏呢?
这是上一世的瑾苏,还是仅仅是这一世的呢?
“可是宋哥哥,”小公主打断宋璟熙的思绪,有点同情他的样子,“你干嘛要用我三哥的身份来大黎,他在这儿名声好像不太好……”
“……”
想到此宋璟熙也是头痛地低头扶额,咬牙切齿。
“我是想着他常年戴面具方便我隐藏身份,我本有心理准备他可能名声不太好,可我没想到这臭小子这两年名声能有这么差……”
马车在二人对于桑拓品行的声讨中向着皇宫而去,更声响起,在夜空下悠悠荡荡地传向远方。
“阿嚏——”
几条街外的更夫打了个喷嚏,他仰着头揉了揉鼻子,走过转角时随意往远处看了眼,霍然定住脚步!
他望着城墙外的山上慢慢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拉着另一位更夫,声音颤抖着问:
“王,王二,你看那边,那边山上是,是什么?”
王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在幽深的密林中,闪着许多荧绿的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
映着城内橙色的暖光看过去,在万籁寂静的寒夜中,显得尤其诡异森冷。
王二倒是并不觉惊讶,只慎重地告诫他:“你刚来鹤都几天,还不清楚,那边是南筠山,原本是……”
他顿了下:“嗐,不说也罢,那边偶尔会这样,习惯就好,总之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有好奇心往南筠山跑,不止晚上别去,连白天也不能去。”
“为什么啊……”夜间幽风阵阵,同伴被他说得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