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猛地一震。
这一刻他全然想不到别的——奈何桥一定存在,小蝶也一定没有转世,他肯定还能见她。
“……你有办法对不对!”
傀儡师猛地起身,温敛故弯眸一笑。
他笑起来时,眸中绽放着万千色,像是有星河流淌。
“既然妖不行,就不要当妖了。”
……
背对着牢房的门,温敛故取出了傀儡师的妖珠,转动着那枚黄金色的妖珠。
傀儡师最后的妖力外泄,白衣公子却好似未察,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恰在此时,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就这样鲜活地、跌跌撞撞地自投罗网。
温敛故勾起嘴角,放弃了所有的防护,任由傀儡师最后的妖力将自己如刀剑般刺向了自己——
落在江月蝶眼中,就是温敛故站在原地在被傀儡师攻击,或许是因为那个什么“契约”的缘故,他竟然全无反抗之力。
江月蝶来不及多想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那把短剑就已经插在了傀儡师的胸口。
铁链上斑斑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
“这是你杀的第二个妖了。”
柔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江月蝶的手被人握住,似乎有人在她耳畔轻笑:“感受如何?”
江月蝶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将短剑从傀儡师的胸口处抽了出来,又拿出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根稻草,将稻草拦腰砍断。
“斩草除根。”江月蝶认真地抬起头看向了温敛故,语重心长,“千万不能心软。”
温敛故一怔,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当日在地牢里江月蝶一本正经的嘱咐,眉目顿时变得柔和,莞尔应声。
“好。”
指腹擦过江月蝶的眼下,却越擦越多,温敛故蹙起眉梢,终于发现是血和泪都混杂在一起,一时间竟然擦不干净。
血,自然是傀儡师的;而眼泪,却是江月蝶的。
胸口陡然升起了一股烦闷,温敛故放下了手,紧抿着唇:“你哭了。”
江月蝶茫然地抬起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借着外面异常灼热的光芒一看,果然是满手的血泪。
很丢脸,若是放在最初,江月蝶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
但是温敛故没关系。
不为什么,就因为是温敛故。
江月蝶胡乱用袖子摸了几把脸,指着傀儡师的尸体问:“他怎么处理?”
“不用管。”温敛故声音漠然极了,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为什么哭?”
后一句包含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
“我一开始没想到他有心脏,我先前听人说,妖都是没有心脏的,所以一时间有点惊讶……”
江月蝶仔细用袖子擦着短剑,直到上头血迹被擦拭干净后。她没有发现,在她说话时,温敛故一直用一种奇异又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他看得出来,江月蝶很珍视这把匕首。
收回被擦干净的匕首,江月蝶轻声道:“我总觉得,有了心后,妖就不一样了。”
温敛故摩挲着傀儡师妖珠的手指一顿,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
与别的妖不同,在见证了血缘上的生母为‘半身’疯狂的模样后,温敛故从小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若是能找到半身,就立即杀了她。
世间百态,唯‘情’之一字最是可恨。
温敛故绝不愿变成那些可怜的、为了博半身一笑就甘愿赴汤蹈火的蠢物。
“妖是没有心的。”温敛故站在牢内昏暗的阴影之中,轻声开口,“只有找到了‘半身’的妖才会慢慢生出心脏来。”
活生生地长出一个心脏,这个过程缓慢又痛苦。
温敛故不想这么痛苦。
按照他的心愿,他早该杀了江月蝶——当江月蝶最初在地牢里表现出迥异之时,他就该动手的。
可他却放过了江月蝶,一次又一次。
温敛故垂下眼,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手掌虚虚的拢着,似是藏起了什么:“既然不想,又为什么要动手?”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奇怪了,江月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时他都要对你动手了,你又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定’不能还手,我要是再不出手,你怕不是要被他捅个对穿啊。”
接连着说了几个‘手’字,江月蝶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总是如此,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一会儿就能用自己独特的鲜活驱散所有的阴霾。
“也不知道你搞什么,竟然还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你是想自己去对付傀儡师么?以后别这样啦,你看我,我都能杀傀儡师了——还是很有用的嘛!”
“嗯。”
“我们快走吧,也不知道你怎么把人调开的,但是这里巡逻的人很多,我听慕容小姐说,最近来了起码有十个白家的捉妖卫呢!”
“好。”
温敛故对着江月蝶弯起唇,眼中却一片漠然,毫无温度。
他已通过妖珠学会了傀儡师的咒术,等今夜的妖力稳定后,把“江月蝶”就会成为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傀儡。
温敛故勾起唇角,他不懂什么情爱,更不想懂,那些情情爱爱的收场都太惨淡。
即便没有心又如何?
没有心的妖,才能活得更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