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暖, 烛火幽动。
被裹入口中的手指如玉冰凉,触碰到软肉时后缩了下,指腹擦过舌尖, 犹如细小倒刺刮过口腔。
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江月蝶立即用牙轻压上那根肆意的手指, 阻止它愈发妄为的游走。
这些动作不过须臾之间, 江月蝶愣是做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砰-砰-’
耳根的热度蔓延至全脸,连带着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比以往更快。
比起江月蝶红得几乎要烧起来的脸, 温敛故要淡然许多。
他毫不在意地将手指在口腔中转了转, 擦过她柔软的小舌, 温敛故蓦地轻笑一声:“张口。”
这句命令像是一个开关。
随着温敛故抽出那根手指,江月蝶脸上热得快要烧起来。
有那么一瞬吗,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张开嘴,那颗跳的飞快的心脏就能从喉咙眼里跃出来。
太紧张了。
但江月蝶觉得这完全怪不到自己身上。
任谁刚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来了场这么刺激的互动, 谁都受不住啊!
江月蝶舔舔嘴角,心里有些发愁。
再这样下去, 她可能真的要忍不住了。
不等开口说些什么糊弄过去,舌尖残存的一缕幽香就转移了江月蝶的注意力。
好像是……温敛故手指上的味道。
浅淡的焚香, 还有指尖凝固着的血腥气。
慈悲与罪恶, 同时缭绕在唇齿之间。
在她低垂下的眼角,余光正扫到那藕断丝连的线,线的另一端, 正黏腻的绕在那根如玉修长的手指上。
焚香的气息绕在唇齿之间,朦朦胧胧的,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佛蒙上了一层阴翳,终被吞入红尘。
羞耻到令人头皮发麻。
江月蝶实在不想开口。
垂下的睫毛轻颤, 紧张羞涩的外衣包着那颗即将跃出胸膛的心。
然而她不开口,温敛故便也不出声,他低垂下眼凝着自己的手指,回味着刚才所感受到的奇妙的情绪。
除去谎言之外,他最厌恶束缚。
故而哪怕被再多的禁锢加身,温敛故依旧没有任何避讳,想杀的人照样杀,想做的事情照样做。
然而在刚才,在脱离温软的包裹的刹那,指腹划过唇齿之时,竟然有一瞬的眷恋。
温敛故的眼中尽是困惑。
他意识到,在这一刻,他是心甘情愿被束缚的。
……但是为何?
为何这世上,会有人甘愿被另外一人所禁锢驱使?
不等温敛故想清楚缘故,另一边的江月蝶再也忍不了这样的沉默。
无论是他垂落在手指上的视线,还是指尖上的晶莹,都令江月蝶心底升起了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为了避开这样恼人的目光,江月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这句话实在没有说服力,江月蝶看着仍低头不语的温敛故,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我帮你去拿东西擦擦手。”
她说完后就要起身,却被温敛故伸手拦住。
他不解道:“为何?”
随着他微微蜷起的手指,江月蝶目光也跟着颤了颤:“手上有些脏……你不需要擦吗?”
“脏么?”温敛故看向了自己的指尖,勾唇似是笑了一下。
“我倒不觉得。”
甚至还有点喜欢。
全身上下所有的骨血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掠夺。
他想要更多,但他不知道,更多的应该是什么。
温敛故难得感到了苦恼,他只会观察他人后,却模仿情绪,却从未有过眼前这样新奇的体验。
全新的,从未感受过的。
在他体内疯狂滋长的情绪。
前路被人拦住,江月蝶只能点点头。
当事人自己都不嫌弃,她还能说什么?江月蝶只好缩回了身体,抬手揉了下脸,干巴巴地应道:“哦。”
她抬手时,飘扬的袖口扫到了温敛故的腕上,有些痒。
温敛故终于将目光从指尖挪开,看向了江月蝶涨得通红的脸,似是有些奇怪地歪过头,平静地开口。
“你的脸红了。”
乍然间听到这句话,江月蝶本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此时说什么都不对,江月蝶心一横,索性眼睛一闭,靠着床榻开始装死。
室内红烛摇曳,烛芯发出细小的响动。
明暗交错间,晃动的烛光勾勒出青年近乎完美的轮廓。
光亮处柔和圣洁若神佛在世,晦暗时妖冶勾人似鬼魅临人间。
在这样近乎暧昧的寂静之中,唯有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清晰可闻。
忽得一声轻笑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江月蝶还没回过神时,天旋地转。
乌黑的发丝与嫣红的喜袍骤然在江月蝶的目光中铺开,墨色与血色完美交融,一时间竟让人恍神。
而在这混杂着红黑的浓墨中,箍在她腰间露出的那截手腕,便愈发显得皓白如雪。
‘砰-砰-’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另一人的心口,似乎是感受到心跳,手背上淡青色的筋也微微跳动。
“你的心跳比平时更快。”
开口时的比平时的声音更低,多了几分难言的性感:“为什么?”
‘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
江月蝶睁开眼,对上面前人漆黑的眸子,慢慢地勾起唇。
当尴尬到极致的时候,人就会无所畏惧。
“温敛故。”
江月蝶听见自己无比冷静地开口:“你要是再不把手移开,我就把你的手剁下喂狗。”
心跳声在此刻归于平静,和以往没有了任何区别。
温敛故顿了一秒,恹恹地收回了手。
还不够。
温敛故想,这一切还不够。
贪婪的欲望在瞬间空荡的胸腔内萌发,他茫然失措地渴求些什么,却连自己都不知晓,欲望的根源究竟在何处。
这一刹那,身体犹似置于炽火之中。
温敛故并不怕火,他曾被丢入熔火中炼化,只可惜没有成功,才有了如今的他。
这一次却与昔日不同。
温敛故眼睫颤了颤,从被舔舐的指尖似乎又能感受到温热,旋即遍布全身,愈演愈烈。
可他却并不想反抗。
一点也不。
“……温敛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月蝶没好气地锤了下温敛故的肩胛,见他那双放空的的眸子终于又有了焦距,似乎回过神来,才再次开口。
“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了,欢喜娘娘一直都没出现——你说,会不会是她发现你了,所以不敢来了?”
温敛故摇摇头:“她发现不了我。”
“那就奇怪了。”江月蝶咬着下唇鼓起了腮帮子,“说好的‘酉时三刻堕入梦境’,难不成这欢喜娘娘还会放我们鸽子不成?”
温敛故微微歪过头,未曾开口,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月蝶早就放弃猜测他的思维,此时也没多看温敛故的神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折腾了这么一整天,她也实在有些疲惫了。
“要是欢喜娘娘不来,我们不如先把闻长霖放出来?”江月蝶随口道,“别闷死他了。”
要是真被闷死,先前那些账就没法算了。
温敛故眼神微动。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
指腹上带着黏腻的触感,并非是鲜血,却一样的讨人喜欢。
骨血里疯狂叫嚣着的渴求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愈发疯狂地燃烧着。
——想要更多。
“他当时说,他从树妖手下救了你,所以你答应陪他演这场戏。”
江月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温敛故微微颔首,抬手绕起了她耳边那一缕长度不同的碎发,忽而翘起唇角,莞尔浅笑。
他又问:“那倘若我帮你杀了那树妖,再杀了这欢喜娘娘,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嗓音带着不同以往的哑,语气却依旧温柔。
冲突又矛盾,混在一起成了一种别样勾人的性感。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
江月蝶用指甲掐住手心,勉强保持自己冷静:“先前说好的,倘若真是那狐妖,你先别杀她。”
温敛故淡淡应了一声,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见江月蝶并没有回答先前的问题,他有些不满地放下了那缕头发,转而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用力之大,红色的喜袍都被攥出了深深的折痕,像是要将她彻底揉碎,直到她的血肉与他的骨血交融才肯罢休。
温敛故又重复了一遍:“若是这样,你该如何报答我?”
口中说着“你该如何”,像是君子正在谦恭询问,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并非如此。
幽深的眸子里带着自己都不知的掠夺与贪婪,所有昔日中未曾感受过的欲望突然在此刻悉数出现。
沟壑难平的瞬间,便会化作深渊。
比起温驯的征求,这双眼眸里更像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