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故弯了弯眸,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好处,可能就是腻烦了吧。”
与江月蝶说话时,温敛故眼中尽是温柔笑意,然而一旦将目光撤离,瞥向他处,浓墨般的眸中尽是化不开的冷,犹如山巅上的冰雪。
他看得见世间万物,万物也皆不在他眼中。
倒地的沈悯舒心中惊惧不已。
一朝梦碎,他不愿承认,也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即便血气上涌,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还要断断续续地从口中发出嘶吼。
“竖子尔敢……!休要胡言、胡言乱语!”
江月蝶沉默了。
听这声音,不用回头,她都能猜到沈悯舒受伤不轻。
然而即便如此,沈悯舒也还要为自己在圣母娘娘心中的地位辩驳,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弃子……
这是何等坚定不移的精神啊!
江月蝶不由地走神了一秒,她不知道,在这一瞬,温敛故看着自以为动作隐蔽的握到剑的沈悯舒,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当然随时可以杀了沈悯舒,也随时可以带着江月蝶离开。
倘若放在以前,这里的阵法确实能够将他困住一段时间,但那位“圣母娘娘”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的温敛故现在已经过了沉眠期,实力大涨。
此处变阵,早已奈他不得。
奚煦柔——他的母亲,任她如何机关算尽,大概从未想过,像是他这样的怪物,此生也会与“爱”字沾边。
所以再设下此局时,哪怕再周全,也未将“沉眠期后的温敛故”这一情况考虑在内。
不过现在,她必然也知道了。
此局已废,沈悯舒是被丢来的弃子。
物尽其用,即便这一局胜负已定,奚煦柔依旧想要挑拨一番他们两人的关系。
温敛故捏着折扇,一手揽在江月蝶腰上,轻轻叹息。
可惜啊,他的母亲这一次又算错了。
不止是变阵困不住他……现在的温敛故同样也不怕受伤。
相反,在渡过了沉眠期后,温敛故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受伤。
若是受了伤,柔软的双手会仔细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她会因那些温敛故并无感觉的伤痕而心疼,还会不自觉地纵容他做出许多事。
在江月蝶面前受伤,对于温敛故而言,并非痛苦,而是奖赏。
毕竟她总是这样的心软。
温敛故勾起唇,望向了沈悯舒狰狞的面容,以及手中那把向他袭来的利剑,本该避开的脚步变了方向,直直迎了上去。
利刃穿透皮肉,发出令人惊悚的闷响。温敛故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流着血的肩胛骨划得更深,皮肉向外翻卷,几可见骨。
做完这一切后,他恰到好处的松开禁锢,江月蝶一转过身,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受伤了?!”
她嘴上疾言,手覆在伤口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甚至都未曾没来得及去关注温敛故的神情。
灵力丝丝扣扣,蔓入肌肤,缠在血肉。
这样一来,骨头上,就也可以拥有她的气息。
温敛故唇角微不可查地勾出了一抹笑。
指尖微动,他随手扔了一个法术将那恼人的东西定在原地,温敛故半靠在江月蝶怀中,压抑地咳了几声,唇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好了,别太担心,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死。”
他抬手拂过她的侧脸,温柔地安抚。
只是眉眼低垂,脸色苍白,颇有几分委屈。
“就是稍微有些疼。”
废话!
肩胛骨都快被刺穿了,能不疼么!
江月蝶气急到了极点,最后反而更加镇定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温敛故,神色冷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在地牢逃命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
温敛故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语气肯定:“你夸我的手好看。”
江月蝶:“……”
刚刚升起来的气势一下泄了气。
“你别乱打岔,不是这句——我当时根本没说过这话!”
“你说过的。”温敛故抬眼望向她,眼中泻出了一抹笑意,“在心里说的也算。”
原本紧绷的气氛一滞,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松快。
江月蝶气得用手指点了下他的眉心,恨铁不成钢:“是斩草除根!”
语罢,不给温敛故反悔的机会,她运起灵力,直接将长剑从沈悯舒手中拔出,狠狠刺进了他的心窝。
长剑铮鸣,刺入骨肉时发出冷厉到令人牙酸的锈声。
一击毙命。
快得让温敛故有些遗憾。
按照他的想法,沈悯舒的死法有很多,其中绝不包括眼前这样轻松的一种。
但意外的,惯于将一切掌控的温敛故却不讨厌此刻偏移的结局。
“我好疼啊。”
他委屈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撒娇。
“你别看他了,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
感受到她对自己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温敛故垂下的眼眸中翻涌着病态的餍足。
果然早就该添一些新的伤口啊。
温敛故想,倘若他一直有伤在身……
是不是她就永远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