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五条先生急匆匆地回到了别墅。
夏油老师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当时孩子们刚好吃完饭,卡尔蹲在门口发呆,五条悟跟夏油杰正凑在一起研究今晚的探险计划,五条先生的车就猛地停在了门前。
伴随着刹车声,所有的孩子都抬头看向他。
车门打开,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下车,开门见山道:“吉米呢?”
“吉米?”夏油杰回头喊道:“吉——米——”
很快,吉米跟其他小朋友打打闹闹地飞奔而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五条先生面前,他满面笑容地喊道:“五条先生!”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都知道五条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怎么怕他了。
五条先生却一改平时笑嘻嘻的样子,严肃道:“吉米,跟我上车。”
吉米一愣,直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五条先生,你怎么了?夏油老师呢?他怎么没回来?”
五条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轻拍拍吉米的背:“走吧,夏油老师也在等你。”
吉米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忐忑不安地跟着上了车。
他坐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车子在孩子们好奇的视线中启动,驶向小镇最大的一家医院。
他们赶到时,马歇尔已经奄奄一息。
夏油老师沉着脸守在病床前,正在跟两名警察低声谈话,看到五条先生和吉米到来,他们立刻让出一条路。
“哥哥?哥哥!”
吉米扑到病床前,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哥哥,你、你怎么了?!”
马歇尔的半张脸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貌,另外半张脸也是青一块儿红一块儿,全身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见吉米,他勉强张开口,对吉米说:“对不起……好好……听,夏油老师的话……好好,读书……”
吉米崩溃道:“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对不起……吉米,我爱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马歇尔再次陷入了重度昏迷当中,医生和护士们连忙围上来进行抢救,吉米死死抓着马歇尔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
“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吉米。”
夏油老师走进去,强行抱起吉米,带着他离开病房,吉米一脸茫然,根本不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马歇尔伤势太重,让他们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吉米瞪大眼睛,呆立在病房门前,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哭声才响彻整条走廊,偶尔有其他病房的人来探头看上一眼,但很快又摇摇头走了。
马歇尔……显然凶多吉少。
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年轻的警察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的配合,夏油先生,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和夏油老师目送着两个警察离开,半晌,五条先生才开口道:“要劝劝那孩子吗?”
“不了。”夏油老师摇摇头,“让他哭一会儿吧,我之后……会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根据他们目前所知的情报,离开孤儿院后,马歇尔加入了当地的一个混混组织。
说是组织,其实也就是一群不务正业的年轻人联合起来抢劫偷东西的团体而已,这些天,马歇尔游走在大街小巷,专门对别人的钱包下手,得手过很多次,之前偷偷塞给夏油杰的那笔钱,就是从一个有钱的商人那里偷来的。
不然以他的能力,又怎么会用得起那么贵的钱包。
下午的时候,五条先生和夏油老师在镇上找了两圈未果,正要调头去宾馆开房呢,就看见附近的一个角落正在上演群殴事件,他们本来不想多事,但那些人打得太凶了,混乱中居然还点起了火,他们商量了一下,夏油老师去街对面的电话亭里报警,而五条先生则下车去劝架,没想到的是——被人围殴的正是马歇尔。
据说马歇尔偷走了患癌老人最后的救命钱,被老人的亲戚和邻居们抓住,因为最近小偷猖獗,很多人都丢过东西,导致镇上的居民对小偷怨气很大,下手时都没有留情,把马歇尔打得奄奄一息,混乱中,他还被烧起来的大火烧掉了半张脸。
如果不是那时候五条先生和夏油老师刚好路过,他或许连吉米都见不到。
他们第一时间把马歇尔送进了医院,报了警,在护士长表示马歇尔的情况不容乐观后,五条先生又把吉米带了过来。
“难怪杰君说他不敢来见你。”五条先生说:“在街上偷别人的钱包,当然不敢来见自己的老师。”
夏油老师沉默不语。
五条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再次强调道:“杰,别入戏太深。”
“我知道。”夏油老师看了眼手表:“别墅快关门了,不回去盯着不要紧吗?剧情已经正式开始了吧?”
“没事。”五条先生笑了笑:“不用管他们,那两个小鬼好歹也算是特级,如果真的翻了车,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了。”
晚上十点。
五条家的别墅。
佣人们跟往常一样,从外面锁上门,离开了五条家的别墅。
按照规则,晚上11点后小朋友们不能随意出门走动,但外面的大门上锁的时间会比11点更早一些。
夏油杰趴在窗台,望眼欲穿:“五条先生和夏油老师还没有回来,吉米也是。他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五条悟换上印着小猫图案的睡衣,扑上床,不以为然道:“放心啦,杰,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自己能搞定的。”
“也是。”
夏油杰拉上窗帘,给床头的闹钟设定好时间,说:“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先睡一会儿吧。其实十岁的小朋友八点半就该睡了耶。”
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一般会看电视到八点半,然后一起去睡觉,没想到到了五条家之后睡得一天比一天晚。
……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呢。
五条悟小朋友在床上滚了一圈,拍拍身边的空位,催促道:“杰,快来。”
“哦!”
夏油杰也换上了一件小狗睡衣,一个箭步扑上床,两个小朋友你滚一圈我滚一圈地打闹了一会儿,才乖乖拉上被子。
“说起来……”夏油杰咕哝道:“五条先生说要请牧师来给其他房间驱魔的,牧师怎么还不来呢,他们是忘记了吗?”
“忘了就忘了。”五条悟撇了撇嘴,说:“等驱了魔,杰就要换房间了,我才不想让他过来。”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
他听出了五条悟话里的意思。
“悟,我可以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吗?”
“当然。”
“那——我们以后吵架了怎么办?”
五条悟不解道:“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朋友都会吵架的。”夏油杰说:“不过夏油老师说了,每次吵架又和好,朋友之间的感情就会变深一点。”
据说是能在冲突之间更了解彼此,甚至接纳彼此的缺点。
白头发的小朋友认真想了想,还是不解道:“哦,可是这跟我们住同一个房间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朋友,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太懂。
好怪哦。
悟好像懂得很多,但在一些事情上又非常单纯的样子。
夏油杰耐心地解释道:“吵架之后你就不想跟我一起住啦。”
“可是,不是说我们还会和好吗?”
“嗯……那倒也是。”
夏油杰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决定不想这种事了,等真的吵架了再说!
两个小朋友在黑暗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他们面对面地躺在床上,夏油杰主动蹭了蹭五条悟的额头,说:“睡吧,一会儿还要起来呢。”
“嗯。”
五条悟闭上了眼睛。
听着五条悟逐渐放缓的呼吸声,夏油杰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他们今晚还没有讲故事,不过很快,夏油杰小朋友也进入了梦乡。
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一个布局诡异的法阵。
惨白的月光下,一座小小的土包微微鼓起,似乎是新的,忽然,冷风吹过,这个小土包跟着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尖锐的猫爪从里面探了出来。
“喵呜——”
瘆人的猫叫在冷风中响起,刺耳异常。
“!!!”
五条悟猛然睁开眼睛,觉得头痛欲裂,“呃啊……!”
夏油杰被他的声音惊醒,连忙爬起来,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意识到出声的是五条悟,他关心道:“悟?你怎么了?”
五条悟用手臂挡着眼睛,似乎是非常痛苦的样子,夏油杰惊讶道:“悟,你哪里痛?!”
“我……看到了……”
夏油杰连忙追问道:“看到了什么?”
“好邪恶……”
“悟,你在说什么?”
“头好痛……杰,眼罩——”
夏油杰手忙脚乱片刻,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黑色眼罩,帮五条悟戴在脸上,他紧紧抓住五条悟的手,想用这种方式分担对方的痛苦,过了一会儿,五条悟才终于从头痛中缓和过来。
“呼……呼……”
白头发的小孩儿摘下眼罩,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满头是汗,一回过神,就对夏油杰说:“杰,我看到一个邪恶的法阵,有什么很邪恶的东西从里面出来了。”
夏油杰茫然道:“很邪恶的东西?在哪里?”
五条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好像是一座山,山上有一个疑似黑魔法的法阵。”
夏油杰惊了:“黑魔法……?”
“嗯。”五条悟解释道:“我的阴阳眼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接收一些关于灵体的信息,头好痛。”
他之前就提过一嘴使用阴阳眼会头痛,但没想到情况居然这么严重,而且还是不可控的,夏油杰心疼地拍拍五条悟的背,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就像他操纵式神的能力那样,五条悟的阴阳眼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或许……只有他们才能理解彼此吧。
夏油杰抱了抱五条悟,把床头的水倒出来一杯给他喝,再亲手喂了他一颗糖。
此时的时间是11点55分,再过五分钟就是零点了。
他犹豫道:“悟,今天还是算了吧。”
五条悟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啊呜一口含住夏油杰递过来的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们今晚还是要去,杰,我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直停滞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了。”
夏油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句话挺神棍的,他不由笑起来。
“好吧,我们今晚一定行!”
零点时分,大姑妈再一次从斜对面的窗户一跃而下,风雨无阻。
啪!
一只血淋淋的手拍打在他们的窗户上,紧接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吼——”
两个小朋友对视一眼,看起来都有点紧张,五条悟默默后退两步,夏油杰则上前两步,一把拉开了窗户。
“上吧,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