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
严辞看他一眼, 回说:“她们很好。”
严皓便松了口气,随后认真道:“大哥,你说什么撑起家业这种事,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是能力的问题,咱们家已经有你光宗耀祖了,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要是我不在了呢?”严辞徐徐道。
严皓笑了起来:“那你不在了我肯定也活不长了啊,咱们也没差多少岁, 要死肯定一起死。”
严辞看他,目光又冷肃起来:“岭南多瘴气,军中也易生事非,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那哥你就带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再带几个武艺精湛的护卫, 肯定没事的。”严皓立刻说,脸上还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严辞便没继续说这事了, 只侧过头去看向窗外,严皓见他喝茶, 也觉得口渴,便逡巡房中一圈,在桌上托盘上拿了个茶杯过来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却被他叫住。
严辞看着他手中茶杯道:“那是你嫂嫂的, 放回去。”
严皓便乖乖将杯子放了回去, 忍着口渴说道:“你看你,嫂嫂人都走了,一个杯子你还这么讲究, 其实你还是挺惦记她的是不是?我也觉得她挺好, 要不然你去把她接回来?”
严辞又不作声了, 严皓接着劝他:“表姐的确比嫂嫂家世好那么一点,可你又不稀罕别人家权势,应该是无所谓的嘛,何必把人休回去,那嫂嫂要是再嫁个鳏夫或是年纪大的,多可怜。”
严辞这时回道:“不会的,沈知仪还等着她呢。”说完,他倒是主动问道:“比起陆绯嫣,你更喜欢她?”
严皓有些犹豫,低声问:“这能说?”
严辞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似乎是一种“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意味,严皓得了信心,便坦言道:“陆表姐待人客气,对谁也笑融融的,可我能看得出,她其实只在意母亲和大哥你,或是其他身份高的人,对我和姨娘,她其实是有些瞧不上的,有的时候,甚至对小陶都比对我更好。”
说完,他又叹息道:“这也正常,毕竟我们这身份不值得。但嫂嫂却不是这样,有一次撞见我从外面带闲书回来,还批评了我,说让我先温书,要不然就写信告诉大哥,那时候大哥还在冀州,我姨娘说,以后若是嫂嫂当家,一定不会苛待我们,若是陆表姐当了家,一定是受了苛待,却说不出来。”
严辞沉默着未予评价,只是隔一会儿,指了指屋角一只箱子,说道:“等一下,将这只箱子搬到你房中,里面有些钱,是给你嫂嫂的,她不愿带走,你就帮她放着。”
严皓听着好奇,走过去将箱子打开,顿时怔住:这是“有些钱”?这分明是一笔巨财!
那边严辞接着说道:“我走后,她那里若遇到什么困难,你便用这些钱来帮她,但别让她知道是你,更不能让她知道是我交待的。”
“大哥你……”严皓挠了挠头,很是不解,“这是为什么?”
严辞只是随口答道:“没什么,不想要她了,但她终究是跟过我,又听你说了这些,有些不忍罢了。”
“可是……你这箱钱明明是早就准备好的呀!”严皓心里冒出这句话,却见他哥一副不愿承认的样子,不由就闭嘴了,总觉得说出来之后会得到一记瞪眼,并让他马上回书院去。
……
聂蓉在家中过了三天还算安静的日子。
直到第四天,外面传来消息,严辞奉皇命出发去岭南了,她的安静便骤然结束。
因为在这之前,她爹聂谦还寄希望于严辞会来接她回去,毕竟上次也来接过,所以他见她回来,没说多的话,只是一天天在家等着,恨不得自个儿亲自站到门口去守严辞什么时候过来。
但严辞并没有过来,而且他去了岭南。
这一去,无论是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载都有可能,聂谦这时知道,自己的指望彻底落空了。
所以他开始着急,长吁短叹,想一想,又来数落温氏和聂蓉,只将他心里的怨气倾倒在两人身上。
直到第一个媒人上门来说亲。
聂蓉在家待了好几天,严辞也走了,这证明聂蓉是真回不了侯府了,所以有人对聂蓉起了心思。
聂谦这才想起自己女儿是个美貌无双的,就是被休了再嫁也不难,于是眉目舒展了几分,开始亲自把关她的婚事。
严辞走后没几天,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陆绯嫣也走了,动身回太原,京中人奇怪为何之前就说严辞要娶表妹,还有人见到侯府下人去采买下订酒宴食材,没想到几日后两人就各走各路了。打听半天,才从陆绯嫣身旁下人那里打听出是太原陆家听闻此事,竟是不同意这婚事,认为陆氏嫡女嫁二婚人有辱身份,责令她立刻回去,所以这桩婚事就作罢了。
冯妈妈听说这事,怨怪严辞就算黄了婚事也不愿回来接聂蓉,气得在院中咒严辞再娶就娶个荡|妇母夜叉,生几个孩子全是窝囊废,还有一个不是他的种。
一转头,就见聂蓉静静站在她身后。
冯妈妈知道她不愿听与侯府有关的一切事,连忙改口道:“我就随便说说,姑娘放心,你一定能找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的。”
像严辞那等高门大户,冷情公子,她是再不愿聂蓉嫁了。
聂蓉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更加黯然。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再嫁,不管是她爹,还是她娘,还是冯妈妈……只是她爹希望找个门第不要太差的,她娘和冯妈妈想找个对她好的,而她却一点也不想。
那天她偶然问起京中的静水庵,就被娘苦心劝导了一番,叫她不要一时想不开,在家中缓一缓,忘了那侯府的事,就好了。
聂蓉只好闭嘴,将话咽在了肚子里。
若是娘作主,她还能在娘面前好好哭上一回,好劝歹劝,让娘同意她出家,可偏偏娘作不了主,她的事一定是爹作主,而爹是绝不会同意她出家的。
莫非最终,只能以死相逼?
就在这时,温氏那边林妈妈过来传话,说是刑部尚书杜大人府上派了媒人过来,要为丧妻的次子选个继室,看中了聂蓉,媒人想亲自见见聂蓉。
说完,林妈妈又补充:“夫人和媒人说着话,还能拖些时间,二姑娘若要补些胭脂,换身衣裳也是可以的。”
聂蓉回了家无心打扮,整个发髻就簪了根银簪,衣服也穿得素,自然不如以往明艳惹眼,而杜尚书这样的门户派媒人过来,让整个聂家都喜出望外,想在媒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林妈妈这样说。
聂蓉知道这一趟是躲不过的,便索性回道:“不用了,我这就与妈妈一同过去吧。”
林妈妈想劝劝她,却是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就带着她往正房那边去了。
正房,温氏正同一位三十多的妇人说话,那妇人穿得整齐周正,头上戴着一只牡丹花样发簪,一看便是官媒婆,大概是对这媒人重视,连聂谦也在。
聂蓉见过爹娘,温氏说道:“这是官媒婆陈嫂子。”说着又朝陈嫂子说道:“这便是我家那个二姑娘。”
聂蓉问侯了一声,陈嫂子站起身来仔细看她,目光在她身上留连许久才夸赞道:“早就听说姑娘的美貌,今日一见才知道是绝色,这般素雅的样子就已经好看成这样了,要是打扮起来,还不知是什么天仙下凡的样子。”
听她这样夸女儿,温氏便知道媒人这是看中了,脸上不由就带了喜色,说道:“她被逐在家,自知惭愧,所以没心思打扮。”
陈嫂子立刻说道:“那算什么,尚书府的夫人说了,那严侯最是刻薄,强行娶妻,却又休妻,没点道义,这都不干姑娘什么事。等姑娘嫁了尚书府,保证雍容华贵,不输侯夫人!”
温氏这就彻底放心了,偷偷去看聂谦,只见他也面带喜色,便知道这事八成是行了,然后也夸了尚书府一番,又朝媒人道谢。
聂蓉这时说道:“陈嫂子,不知杜家二郎可有子女?”
陈嫂子连忙回道:“只有个嫡女,姑娘大可放心。”
聂蓉却并没有表示放心,只是回道:“那我怕是进不了尚书府了。”
陈嫂子一惊,立刻问:“姑娘为何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