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一道惊雷响起,阴沉的天终于落起雨来,大雨倾盆,街上行人吆喝着往屋檐下躲、往家里跑,全乱了套。
“下雨了。”严辞起身将窗子关上,将暴雨声挡在外面,雅间内只剩一阵阵低沉的哗哗声,倒显得里面更加安静起来。
这时他才说道:“你见了太后,只用记得一件事就行,你是我休了的弃妇,被我强娶进门,又狠心抛弃,失了情郎,毁了终身,又不容于娘家,因此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行商,辛苦度日。你心中恨我,却无可奈何,我之于你,就是个不愿提起、也不愿看到的恶人,至于昌王之事,那是我在朝中的事,你不知道,也因为和我有关而心生厌恶,并不想了解太多。”
聂蓉听完,大惊失色,怔怔看向他。
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和她没关系。
太后若真对儿子的死心存恨意,那也是恨他,而她虽曾是他妻子,可却当他是仇人,全无一点恩情。
这样太后恨他,她也恨他,太后见了她当然不会怪她,只会心生怜惜。
可他会出手,不就是因为她吗?
她这样置身事外,反而利用这事得到太后怜惜和垂青,他不会心中不平,而生起怨恨?
“我……”
“侯爷……”
支吾好久,她终于说道:“那太后,可曾怨恨过侯爷?”
严辞轻笑道:“昌王之事是皇上亲笔御批,早已盖棺定论,她有什么理由怨恨我?再说,我严家是□□皇帝亲封的侯爵,我又是朝中重臣,她就算恨我又能如何?”
聂蓉忍不住问:“真是这样吗?就算太后对你怨恨,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看着她,定定道:“当然。”
见他这样肯定,她这才点点头,心里的愧疚和担忧平息下来。
此时他带着关心,缓声道:“记住我刚才的话,你便不会有什么事。”
聂蓉低声道:“谢侯爷。”
谢谢他提醒,谢谢他当初护她,现在也这样护她,她以为他会后悔当初的事,可现在他这样说,却分明是毫不在意的。
到此时,他们今日的谈话算是可以结束了,可外面仍下着雨,若是此时离开,势必要淋湿衣服,马和车夫都得冒雨赶车,实在有些不好。
她正犹豫着,他便说道:“路上泥泞湿滑,乘车怕是不稳妥,不如就在店里等一等,待雨停再走。”
聂蓉点点头,紧张地端起茶盏来喝了口茶。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唇上胭脂在茶盏中染下的浅浅的红印。
这个颜色的裙子,她以前在侯府穿得少,但某一次穿,却让他印象深刻。
行云阁的书房,她送来的桂花羹,还有她在白日阳光下洁白如雪的肌肤,红如粉樱的脸颊,以及那张盈盈檀口微启,发出的阵阵轻吟。
他盯着她衣襟上方光裸的那一片脖颈处,脑子里全是往日按着她为所欲为的场景,明明静静坐着轻抚着茶盏,身体却绷成了一块硬石,只有坐着,将半个身子藏在桌子下,才能依旧维持着悠然正经的样子。
聂蓉没敢看他,垂着头看盏中的茶叶浮沉。
她能感觉到他逼迫的目光,甚至觉得他眼中染上了一层红光,带了几分炙热,有点像以往某些时候,他在她上方……
她又喝了一口茶,用来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
想找些什么话来说,打破此时的沉默压抑和紧张,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来,急得她都觉得有些躁热,想开窗通风。
但她知道他眼睛毒辣,怕自己做什么都能让他看出来心中所想,所以也没提开窗的事,只是一口一口喝茶,然后拿了糕点来吃。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变了个坐姿,看着她问:“为什么会去开铺子?你家里不好待么?”
聂蓉不想和他聊太多,觉得这样不好,但刚才长久的沉默与压迫要将她逼疯了,此时听他提起话头来,不觉一阵放松,很快回道:“就是想有个营生,不用求人。”
“可这样,会让官宦之家有芥蒂,影响你再嫁。”他说。
聂蓉平静道:“嫁人没什么好,我既出来开了铺子,便没准备再嫁。”
他很快问:“沈知仪,你也没准备再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