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成似是感觉到母亲的抚摸,大拇指微微地动了动,姜宝鸾连忙去看他,却发现眼睛还是闭着,并不曾醒来。
姜宝鸾看着谢谨成的模样,终究是鼻尖一酸,却是死命地眨着眼睛,不让谢珩看见自己哭了。
谢珩侧过头去咳了两声,再开口时声音便愈发沙哑:“我有话和你说。”
姜宝鸾愣怔了一下,没等说话,立了一地的人便已经离开内室。
她给谢谨成掖好被子,这才吸了口气,起身对着谢珩道:“何事?”
谢珩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到谢谨成床前,和姜宝鸾并排站着,伸手去摸了摸谢谨成的发顶。
这个动作,从谢谨成还在襁褓中时他就常做。
接着谢珩转身去了外面,不过片刻后取了一样东西来,寒光凛冽一闪,扔到了姜宝鸾面前。
断剑在地上砸出一声尖利又刺耳的声音,姜宝鸾闭了闭眼睛,这剑她认得,是宫中内殿近卫所配。
他还是知道了。
“姜宝鸾,你可知道是谁要我们父子的性命?”
姜宝鸾垂眸,没有说话。
徐太后不至于做事这么笨,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给谢珩,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徐太后是故意让人落下这柄断剑的。
她就是要让谢珩明明白白知道凶手来自宫中,就是要让谢珩来质问她。
无论谢谨成有没有死,徐太后都要借此让她和谢珩彻底决裂。
她先前的态度摆明了是不认谢谨成的,谢珩怕是早就在心里疑心是她所为,杀了谢谨成,一了百了。
难道她说这是徐太后所为,谢珩就真的会信吗?他若真的完完全全信她,也不会拿断剑出来给她看。
再者她和徐太后是母女,徐太后做的事,她即便再怎么解释也是撇不开的。
姜宝鸾咬咬牙,说:“本宫不知道,若真是本宫做下的,又何苦一早便过来看他?”
此时床上的谢谨成□□了一声,许是睡梦中也不舒服,姜宝鸾连忙去看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企图把他安抚下来。
她的手臂上还戴着金臂钏等物,一动便泠泠作响,触之又冷硬,姜宝鸾也把这些都拿下,唯恐碰到了谢谨成。
“本宫要把他带走。”姜宝鸾忽然冷冷道。
谢珩一脚踢开那柄断剑,上前来斩钉截铁道:“不行。”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昨日的杀手都是宫里来的,姜宝鸾自己身在宫中都未必安全,他如何能放心他们母子身处险境?
但谢珩倒是没有想到姜宝鸾的话还没说完,她自然不会傻到把谢谨成带到宫里去,保不定徐太后又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事来。
舞阳大长公主府最是安全不过,虽人口繁杂,却出入门禁森严,还有大长公主养的一支能干的府兵,保护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她见谢珩这般情急,倒是掩唇一笑。
“你不准,可本宫偏要。”她含笑道,“还是你真的信不过本宫,认为本宫确实能做出那种杀子之事?”
只看谢珩,昨日遇刺的也有他,但谢谨成却伤到了头部,现下还没醒来,反倒谢珩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和她说话,这岂非是谢珩无能,没有保护好谢谨成,才让谢谨成受了这么大的罪。
面对姜宝鸾的诘问,谢珩却没有出声,既不反驳姜宝鸾,也不为自己辩解。
姜宝鸾拉起谢谨成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摸着,一边又蹙眉,抬头去看谢珩。
“为何不回答本宫的问题?”姜宝鸾厉声道。
彼时身份对调,她在上,谢珩在下,饶是楚国公府再是势大,她都是大魏的公主,容不得谢珩再对她漠视与敷衍。
“不让本宫带回去,好,很好。”她冷冷笑道,“怎么是谢谨成受伤,你却无事,你信不过本宫,本宫也信不过你。本宫倒要问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对他上心,他只是你的庶子,不是吗?”
面对姜宝鸾的咄咄逼人,谢珩侧过头去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却不料此举愈发刺痛了姜宝鸾的眼睛,三年前多少个日夜里,她对着谢珩,他也总是这般疏离,脸上是对她笑着,看起来也温善,可只有接触得极深时才会明了,谢珩的内心只将她视作蝼蚁。
姜宝鸾想也不想,便高声唤道:“黄公公,黄公公!快些带人进来!”
黄公公等本就在外头时刻候命,姜宝鸾一出声,便要立刻入内。
谢珩离得姜宝鸾极近,闻言便移了一步挡在了姜宝鸾面前。
将她面前一半的光都尽数挡了去。
他身上仍旧带着那股松木的冷冽之香,姜宝鸾只略略一闻,周身气血便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起身抬手便往谢珩左边脸上扇去,谢珩眼光明明已经看见,却不知为何没有躲开,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连带着身子也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