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明明知道他还没走,却也不吭声,论理她该是留他下来宿一晚,可是她不想。
好在谢珩等着最后一个花瓶摆放好,便开口问:“我是来看谨成的。”
“谨成……”姜宝鸾接着他的话差点咬着舌头,“他今晚不是去和行舟一块儿睡了吗?”
她说当时说这话时谢珩也在场,是没听见还是忘了或者是明知故问?
可还没等姜宝鸾探寻出他到底什么意思,谢珩就说:“那我先走了,你早些歇了。”
他走得太快,姜宝鸾只坐在镜子前,还没来得及起身相送。
蕊娘端了热水过来给她洗脸,又看了看她的嘴唇,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姜宝鸾也没说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弄的,要笑就笑吧,于是只扁了扁嘴,样子有些像谢谨成,一边又拿起梳子自己散了头发来梳。
此后数日,姜宝鸾再也没见到过谢珩,她也不大出门去,只在自己的院子里陪谢谨成和姜行舟。
两个孩子都是岁上下,再过不多几日便要开始启蒙上学,这是头一等的大事,最是耽误不得。姜宝鸾闲来无事,便打算先教他们识字,但姜行舟是乖乖坐得住了,谢谨成却不肯,屁股上就和长了刺一般,根本做不到一炷香的时辰。
姜宝鸾说了几回,但谢谨成每回都乖乖应了,一会儿之后仍是故态重演,姜宝鸾不得不强压怒火。
他又说:“不想学,已经学过了!”
夜里姜宝鸾躺下之后气得胸口疼,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得狠了,若不是姜行舟,她简直要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这般不听话,再着人偷偷去打听荣王府那几个孩子,一问才知惜娘的长子如今也乖乖念着书。
谢谨成在被窝里眨着眼睛看气鼓鼓的姜宝鸾,一派懵懵懂懂的天真样子,更让姜宝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以后万一真成了个纨绔,那就什么指望都没了。
她摸了摸谢谨成的头,就算这孩子没指望了,她也没有办法,既然是自己亲生的就只能陪着他,日后做个闲散宗室也挺好,否则养个像姜昀那样的出来,她这辈子才是没法说。
谢谨成往姜宝鸾这边贴过来,蹭了蹭她的手,忽然奶声奶气地说:“我背《千字文》给娘听。”
还没等姜宝鸾反应过来,谢谨成已经张嘴一溜地背了起来,因着还太小,所以口齿略有些咬不准,不过也能叫人听得清。
姜宝鸾呆着等他背完,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捏捏谢谨成的脸,谢谨成喊了一声疼,她才方知这不是梦。
“谁教你的?”姜宝鸾忙问。
谢谨成精怪得很,早看出来姜宝鸾先前是生气了,于是故意想讨姜宝鸾的欢心,本以为姜宝鸾惊喜之下自己能得夸赞,没想到姜宝鸾一句没说。
他小嘴一瘪,说:“是爹教我的。”
此时谢谨成还未入睡,乳母便也等在一边没走,以防要叫人,听到这话也忙说:“是了,皇后娘娘把小郎君养得娇惯,那时殿下就常把小郎君叫来自己跟前立着思过,有时也抱着他坐在膝上认些字,倒也没教多长工夫,难为小郎君还记着,咱们小郎君果然聪明得不像凡人,以后……”
姜宝鸾连忙给乳母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这孩子已经这么难管了,越捧着他只会令他越来越骄纵。
姜宝鸾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谨成很乖,但远远不是学这些就够了的,就算你已经认得了,也不能这么没有拘束,你只瞧你行舟弟弟还在认真跟着我学,你却散漫胡闹,打扰了他可又怎么办?还有,即便不是你行舟弟弟,你堂哥这会儿也在府上认真念书,眼看着就是年下了,万一宫里到时候问起来你没比过人家,娘是不会骂你,可你爹那里就要你自己看着办了。”
说了这么些话,姜宝鸾也不知谢谨成听没听懂,他只睁着一双瑞凤眼,倒是听明白了最后那句话,一面往姜宝鸾怀里钻,一面说:“不要爹骂我。”
姜宝鸾无奈,把他搂进自己这边。
后头谢谨成果然乖了一些,至少消停下来,愿意跟着姜行舟一起学了。
本来那会儿工夫也不长,姜行舟只每日都过来姜宝鸾这里晨昏定省,然后便回去自己那里,连饭也不大在这里用,吃喝都是由这里小厨房送过去,姜宝鸾教他们认字也只早晨姜行舟请完安那一会儿工夫,至多半个时辰罢了。
如此过着日子,除了谢谨成有些不让人省心,其他都相安无事。
有时姜宝鸾觉得,日子能够一直这般过下去,她也可以不用理会这世间任何事。
京城的雪落下最大的一场,一转眼已经到了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