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为了谢谨成安寝,烛火是极暗的,姜宝鸾一开始还没看清楚,只看见暗暗的东西从谢谨成嘴里吐出来,她还疑心是谢谨成的唾液。
乳母已经惊叫起来,姜宝鸾连忙用手一捻,才发现手上竟真的是血沫子,倒不是鲜红的血水。
“点灯!快点灯!快让人去请大夫来!”姜宝鸾喊道,她的一双手霎时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将谢谨成跑起来搂进怀里。
灯一点上,她看见谢谨成嘴里还是在吐着血沫子,乳母拿了丝帕来擦,越往后擦那血便越红起来。
姜宝鸾肝胆俱裂。
“怎么会这样?谨成,你到底怎么了?”姜宝鸾叫了谢谨成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谢谨成原本红润又胖乎乎的脸已经越来越白,姜宝鸾又回头对他们说,“谢珩人呢?快把他找过来!”
早有机灵的下人过来回话:“已经去请了,只是殿下眼下不在府上,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姜宝鸾看着怀中的孩子口里不断渗出血来,一时间门竟脑子里一片空白,往日的机敏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敢去想。
他还那么小,怎么经得住这样吐血?
好在宣王府长请着大夫住在府上,大夫来得很快,看了谢谨成的情形,又细细诊了脉,脸色也很不好,对姜宝鸾道:“小郎君这是中毒了?”
“中毒?”姜宝鸾心里一紧,“那要怎么解?”
大夫说:“先喂解毒的丸药下去再说,再熬几剂汤药灌下去试试,看能不能一面解毒一面把他吃得东西催吐出来。”
一时便要先撬开谢谨成的嘴往里喂丸药,但谢谨成人昏迷着,那丸药又大,怎么塞得进去,便是塞进去了也咽不下去,于是掰开丸药再喂进去,又要喂好几次,如此竟耽误了许多时间门去。
姜宝鸾抱着谢谨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看他们喂一粒丸药便喂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谢谨成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便想刀子在划一样。
隔了一小会儿之后,大夫又翻了谢谨成的眼皮看了,说道:“夫人,还恕在下直言,小郎君的情况不太好,他实在太小了……”
姜宝鸾眼前一黑,但还是强行撑住了。
谢珩不在,她若没撑住,谢谨成又该怎么办?
“你说下去,他会怎么样?”她一开口,这才发现不过这么一阵,嗓子已经哑了。
“解毒的丸药只稍稍缓解了一些,只看一会儿小郎君能不能吐些什么东西出来,好在倒不至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尚可有延缓的时间门。”大夫说,“若是这样还不好,便只能再喂解毒的汤药和药丸等,再不好就要准备后事了……”
话音未落,乳母们已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但不敢大声,怕犯了忌讳。
姜宝鸾脸上怔怔的,仿佛是还没听懂大夫在说什么。
才三岁大点的孩子,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呢?若是这样,他生下来走这世间门一遭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轻轻摸着谢谨成额角的绒毛,谢谨成直到三岁才重新见到她,难道母子之间门的缘分仅此而已吗?
没有让她见到她的孩子就罢了,但已经见到了,她如何还能接受他的离去?
这世上再没有比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她的孩子逝去更残忍的事了。
让她知道是谁对谢谨成动的手,她必定会亲手杀了对方。
姜宝鸾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问:“殿下怎么还没来?”
立了一地的人都面面相觑,别人都不敢答,蕊娘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说:“夫人再等等,曹宽他们已经出去找了,说是殿下没让他们跟着,不知道人在哪儿。”
姜宝鸾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去看怀里的谢谨成。
往最差的地步想,不知道谢珩还能不能赶上。
药很快便熬好了端过来,因是汤药,喂下去倒比方才顺利,而大抵那解毒的丸药也起了效,谢谨成嘴里的血沫子已经渐渐止住了。
大夫道:“夫人也不要急,这汤药也是有解毒功效的,喝下去了再看看。”
这时外面终于来报,谢珩回来了。
谢珩是在回府路上遇到出来找他的曹宽的,一路上便听曹宽把谢谨成中毒的事说了。
那块好不容易翻找来的黄花梨木姻缘牌就被谢珩抓在手里,此时却觉得烫手。
姜宝鸾必定心急如焚,可他却不在,反而计较着这一块连描的字都早已经褪色的姻缘牌。
他见姜宝鸾抱着谢谨成坐在那里,侧身对着他,背影削瘦纤弱,忽然不敢走上前去,甚至不敢去看她。
大夫已经过来说明了情况,谢珩略点了点头,道:“我不想听旁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又叫人请太医们过来。
大夫捏了一把汗,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