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成的睡颜娇憨可爱,许是泡了药浴病痛减缓,他眉目间也舒展开了。
姜宝鸾侧过头看他,眼泪一滴一滴落到枕头上,然后又用手指戳了两下谢谨成的脸蛋。
先前谢谨成被徐太后的人伤了脑袋,她也陪在他身边,那会儿却仿佛只将他当一只小猫小狗一般,也没想过那么多有的没的,如今陪得越久,便也越发小心起来。
皇宫里长不大的孩子,姜宝鸾见得太多了,她的父皇就有许多儿女没留到长成。
今夜是丹琴上夜,她听见了姜宝鸾在里头哭的声音,隔了一会儿便小声道:“夫人,病好了是好事,想来再多泡几回药浴也就完全好了,夫人该笑才是,哭却是伤自己的身子。”
姜宝鸾点了一下头,眼泪却仍止不住一般,扑簌簌地砸在枕头上,还有一些泪珠流进她的头发里面,一直到她半边的鬓发都湿了。
许是见劝不住,丹琴也没有再说话了,转身去了外面给姜宝鸾准备水擦脸。
姜宝鸾又哭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湿漉漉的不舒服,便撑起半边身子来靠着,一面又叫:“丹琴,拿块绞干的帕子给我。”
丹琴也没有应声,只等了片刻,帐外递进来一块干净的绸帕。
姜宝鸾侧过身子伸手去接,原本没在意,不想手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帐外之人的手。
微凉硬直,既不粗粝也不过分柔软。
她拿了帕子就连忙缩回手,胡乱地往脸上擦了两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乐意让谢珩看见她哭。
她尚且不愿他得知自己的任何喜怒哀乐。
床帐很快被掀开一条缝,露出谢珩半张脸来。
他看见姜宝鸾靠坐在里面,眼睛红得像兔子,鬓发也湿了一半,又有几络碎发黏在脸颊边上。
“哭了?”他问。
谢珩原也不想问,但烛影昏暗,人声寂寥,他便突然失了分寸。
问完才惊觉,他是不应该问的。
果然,姜宝鸾颇不自然地直了直身子,道:“没有,没有哭。”
谢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一边的床帐挂起。
好在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听说谨成好一些了?”话锋一转,他只问起谢谨成。
“是,”姜宝鸾点点头,回过身子摸了摸谢谨成的额头,“药浴倒比其他法子强,泡完就精神许多。”
谢珩舒了一口气,他这几日陪伴谢谨成的时间远远不如姜宝鸾,对于他们母子,他一向是于心有愧的。
“这样,今夜我来陪,”谢珩想了想道,“你去睡吧。”
“我又不是不睡觉,不要。”姜宝鸾鼻音浓重,捏着帕子揉了揉鼻尖,把鼻尖也揉得红红的。
睡梦中的谢谨成忽然动了一下,姜宝鸾连忙去看他,却见他不知在做什么梦,嘴角扯了扯竟笑了。
姜宝鸾愣住,心里却是大石头落了地,做梦都能笑,果真是已经疏解了。
谢珩见她愣住,不明所以,以为谢谨成是又有什么事,便坐到床沿上,俯身过来看。
姜宝鸾反而往里让了让,指着谢谨成的嘴角。
她自己也偷偷笑了笑。
谢珩瞥见谢谨成勾起的嘴角,耳边却是姜宝鸾轻轻的笑声。
两个人贴的那么近,仿佛她就在她耳边笑着吹气一般。
谢珩便盯着谢谨成看了许久。
久到姜宝鸾已经觉察出不自在了,他身上那股冷冷的松木香,开始慢慢往她有些不通气的鼻子里钻。
姜宝鸾轻轻咬了咬下唇,用手背碰了一下谢珩的肩膀,旋即又马上拿开,算是提醒他离开。
谢珩终于回了神,又在原来的位置坐好,却并不起身。
“还有一件事,”他说,“娘娘那里已经知道谨成的事了,但没往外面声张,仍是瞒死了。我本不想让她知道,该处置的人,你看着办吧。”
姜宝鸾蹙了一下眉心,然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又连忙接着道:“夜深了,该歇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谢珩忽然问。
“什么?”
姜宝鸾疑惑地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谢珩说的应该是那日她被谢谨成咬了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