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谢谨成哭成这样,自然是心疼的。方才教他时虽然也板着个脸,但她知道轻重分寸,不会真的吓着孩子。
谢谨成才刚好一点,哪经得起谢珩这么摧折。
见姜宝鸾忽然进来,谢珩倒是起身给她让了个位置,谢谨成见状立刻害怕地趴到姜宝鸾身上。
“怎么了?”姜宝鸾问他。
谢谨成哭着没说话。
这回是谢珩替他回答:“没怎么。”
姜宝鸾也知他是在教训谢谨成,既这么说,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谨成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慢慢地竟睡了过去,毕竟身子才好了一点。
把谢谨成放平在床上,再盖好被子,姜宝鸾起身便见到仍旧杵在那里的谢珩。
她想了想,还是说:“谨成还病着,你不要这样。”
谢珩忽然有为自己辩解的冲动,但终究是说不出口的话。
难道说他为了留在这里才在谢谨成这边干坐着?
姜宝鸾听后是会笑还是会讥嘲?
“知道了。”他心里想了许多,面色却还是淡淡,连说的话都是不咸不淡的。
接下来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还是自己走了的好。
正当谢珩踌躇之际,姜宝鸾却说:“他睡了,我便去找蕊娘一趟,无事的话你陪着他也好,若有事便走开罢。”
说完也不等谢珩说话,自己就先转身出去了。
仿佛谢珩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她已提前把两种情况都想明白,也说出来了。
谢珩盯着她的背影离开,这才转过头,心里慢慢沁出一丝甜意。
阳光绕过一边檐角,高高地照射下来,春日晴好。姜宝鸾进去蕊娘房里的时候,她正立在窗边看一枝新长出来的嫩芽,只是也并不很认真,一听见响儿就转过头来,等着姜宝鸾似的。
“你来了。”她邀姜宝鸾坐下,忙着倒茶。
蕊娘是这里最不怕姜宝鸾的人,除她之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忌惮着姜宝鸾,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她不痛快。
但蕊娘一直是不同的,大抵是因为早就和姜宝鸾相识,且共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门。
蕊娘随之也坐下,轻叹了叹。
姜宝鸾道:“他让我自己看着办,我便还来问问你。”
蕊娘有时会和宫里的李皇后通风报信,姜宝鸾是早就已经看出来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怪我是个傻子,以为你不会知道。”蕊娘说。
姜宝鸾摇了摇头,从前无关紧要的事也就随便她去了,左不过是李皇后知道她没和谢珩同房,没伺候好他,这一回蕊娘却是犯了大忌,明明谢谨成中毒的事不该露进宫里去一丝风声,可李皇后还是知道了。
若有哪里出了差错,李皇后还无妨,万一谢道昇也知道了,那就会坏了后头的排布。
蕊娘又问:“是把我发卖了还是把我打发回去?你快点和我说了,我好准备准备。”
她哭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么一大家子还留在范阳,都是脱不开身的人,他们逼我嫁人我不嫁,一走了之来了京城就够任性的了,天下哪个做儿女的如我这般的?皇后娘娘让我替她看着点你这边,我根本不敢不答应,我走是一回事,但不能真的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不顾了。”
这样的事,是根本分不了对错的,姜宝鸾也没什么好苛责蕊娘的,是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牵挂,蕊娘可以离开家人,但要她完全弃家人于不顾,这世间门也很少有人能做得到,毕竟她家里行的也是寻常之事,实在没对她有出格的举动。
若是有一日有人拿谢谨成和姜行舟去威胁她做什么事,她也不知该如何做选,怕是有一多半可能还是会先为着两个孩子着想。
等蕊娘说完,姜宝鸾才伸手给她擦擦眼泪,柔声道:“你哭什么呀,我也没说会把你如何了,不是都说要先问了你自个儿吗?”
“真的吗?你别再逗我了,”蕊娘摇头,“殿下那个人别人不知道,我们是最清楚他的,我犯了这样的大错,没当即被拖出去打死就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了,要饶过我是再不能的了,你不用哄我。”
她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哭得反而比方才更厉害了,一把握住姜宝鸾的手,说:“我就求你一件事,如果真的要死,我死之后别给我扔去乱葬岗,把我的尸骨收了送回范阳去给我爹娘,实在不行就把我烧了再送也成,这就是不枉我们两个好了一场了。”
姜宝鸾板起脸,显出几分甚少流露出来的严肃:“不成,谁说能这样的。”
蕊娘愣住,挂着眼泪抬头看她。
姜宝鸾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要你的命了?他说了让我处置,哪里还会再来过问,否则也太小心眼儿了些,”姜宝鸾说道,“说了那么多口渴是不渴?先喝了茶,再听我慢慢说。”
平心而论,姜宝鸾这辈子从没有过什么朋友,自小在宫里,别人都捧着她让着她,要说真心却是少,她自然也没将那些贵女们当成朋友,再说妹妹姜静徽,那更是一向性子不合的,真要算起来,也只有当年在范阳时认识的蕊娘,两人虽一开始也不是没有红过脸,但后来却很合得来,又陪着她禁足,于姜宝鸾来说,蕊娘更能算是她“识于微时”的朋友,更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