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知道这是她在嘲笑他,也是在惩罚他。
黑暗中,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厉害。
谢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声音已经哑得厉害。
“我会让你信我的。”
姜宝鸾翻了个身,像是睡着了又被吵醒。
她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看他的冷水澡能洗到多久,寒冬腊月的也就罢休了。
他先开的口,她也不吝给他机会,可既是给了机会,他自己没坚持下去,那也不能怪她不原谅了。
入了秋之后,天一日冷过一日。
中秋之后又接连落下几场雨来,凄风惨雨的,风里雨里都透着清苦,就像那枯黄了的叶片一般。
人也都没了一开始庆幸秋风扫去炎热的快意,只拢住衣裳,紧着步子跑几步,好使自己逃过这冷意一般。
离冬季尚还远着,姜宝鸾便吩咐下去,府上下人们秋季做的那几身衣裳,要有一身是加厚的,以防交替之际换不过来。
谢珩这几日有事不在府上,听闻最近蛮族似是有异动,说不准是有意来向朝廷示好投诚,还是另有目的,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不如当初大魏那般怕他们,但对于他们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再者有符玉华出逃在前,也要防着他们借此发难。
而符玉华那边,姜宝鸾同样不敢松懈,姜怜也已经回去了,她特意把事情仔细同姜怜说了,又另外派了人暗中盯着姜怜那里,不让那里有任何出岔子的可能。
符玉华自己也小心,听姜怜说,她很少出了自己的房门,恨不得没有这么个人存在,生怕被人知道了自己住在这里。
姜宝鸾略放心下来,只以为万事无碍。
这日又是下了一整日的雨,清晨起来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不过才离着中秋半月都不到,已经是两片天地。
入夜,姜宝鸾和谢谨成一同睡下,又照常陪着谢谨成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姜宝鸾自己迷迷糊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差不多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身边的谢谨成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雨声渐响,外头树叶枝丫扑簌簌地互相拍打着,像是藤条抽在人身上。
姜宝鸾正窝在被子里睡得香香的,忽然听见有人在轻声叫着自己。
她心里一惊,唯恐是谢谨成在叫,立时便醒了过来。
果然见丹琴立在床头叫她。
她忙把谢谨成往里面推了推,才问:“大半夜的什么事?”
丹青道:“府外来了个女子,也不肯报上名姓,只说是一定要见夫人。”
“女子?什么女子?”姜宝鸾一双柳眉紧紧蹙起,瞌睡早已经醒了一大半,“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三更天了。”
姜宝鸾道:“这无端端的,又不知道是谁,你先让人打发她找个地方住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记着,把人看紧了。”
她心中疑窦顿生,这又是风又是雨,大半夜还来个女子找上门,反正绝不会是好事,若谢珩是个喜爱在外面拈花惹草的,那倒也不奇怪了,或许是莺莺燕燕们来了也未可知,但怪就怪在谢珩不是那种人,能有什么人那么急,冒着风雨漏夜前来?
“早说了,她只是不肯,奴婢方才也已经出去看过了,身边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妇人,另外就是车夫了,只冒着雨等在那里,说是一定要见到夫人的。”
姜宝鸾坐起身来,一时竟心绪难定,又问:“她到底说了没有是什么事?”
丹琴摇头,也是一脸的为难。
“说了什么事倒不这么急了,正是什么都不说,门房怕耽误了事也不敢不报了,这才一层一层报进来,请夫人拿个主意才好,看是直接把她打发走,还是就由着她等在外头,等明日一早再说?”
“看得出多大年纪吗?”
“她戴了幂篱看不清脸,年纪应该不大,听声音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姜宝鸾靠着引枕想了一会儿,欲把人晾在那儿自己继续睡,终究也是睡不下去了,又唯恐会不会是符玉华那里出了事,虽知有姜怜在那里,出事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不能再放心。
最后姜宝鸾思虑再三,还是叫来乳母陪着谢谨成睡觉,自己起身穿了衣裳,早早挽了个发髻便往外面去。
贸然把人叫进来内院里面来最是不妥,还是自己走这一趟去看看,左右这是在宣王府上,不会出什么岔子。
坐着软轿倒也不慢,只是进出湿漉漉的难受,雨势又紧起来,啪嗒啪嗒地一刻不间歇地敲打着轿顶,也听得人心烦意乱。
女子早就被请到了耳房里去坐着,姜宝鸾进去的时候,耳房里生着炭盆倒也暖和,只见她手上捧着一杯茶,头上还戴着幂篱未曾摘下来,穿了一身月白色极素净的衣裳,原本是坐在那里的,听见动静便立刻站起身来。
姜宝鸾先扫了一眼她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仆婢,马上便松了一口气,万幸都是生面孔,不是伺候符玉华的人。
只要不是符玉华,那一切便都好说,总不至于是姜静徽或是什么人夜半还魂。
姜宝鸾蹙了蹙眉,未等她开口,便听那人先启唇道:“夫人别来无恙?”
声音清亮柔软,姜宝鸾觉得自己似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大半夜脑子昏沉沉的,竟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